「姓名有否,對受難中的我們有何差別?隨便吧!反正這些對我早就已經沒有意義了。」墨雅一點也不計較地回答她。
「這是哪裡……夏朵?」
「綠蔭鎮的雼絲山麓,我的家。」她若有苦感地微笑答道。
「自從事情發生那一天起,我一直從未離開過這裡。只是中國軍隊幾乎每隔一個星期就會經過這裡一次。所以我只要那一天接近時,我就會躲起來,以防被他們發現。」
「他們為什麼經過這裡?」
「因為留下活口在國際輿論上,會造成對他們非常不利的後果。因此我猜是為了……尋找、剷除像你我這樣活口的例行性巡邏吧!」她拾起身旁一片落葉。
「我們的萍水相逢應該要感謝解放軍。若不是因為那天他們對你開槍,我還不會見到其他存活的人,當然也就沒有機會見到你!」說著。她又將葉片拋向空中。
「其實我要感謝的人倒是妳。如果不是妳,我應該已經魂歸西天了!」他感激地對夏朵說。
「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可是提起又怕不適切。……」夏朵對墨雅躊踀地提出心裡的矛盾。
「儘管問吧!全世界只剩妳我兩人而已,有什麼不好說的呢?」墨雅輕鬆地說著,試著卸下夏朵的顧慮。
「並非我不相信你所說。可是,難道你的記憶中,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比如說你住哪裡?或是你是做什麼的?」
「唉,妳的問題,其實也是我自己迫切想要獲知的答案。只不過我現在所記得的, 只剩下從遍地殘骸甦醒後,所見和所經歷的一切而已。」
。……「至於昏迷之前的種種,我已經一概不知了!」好像是提起傷心事一般,墨雅似乎感到不勝唏噓。
「抱歉,讓你難過了!」
「喔,夏朵妳可別為我的情緒太過在意。其實生命的這一團不解謎,幾個月來已經薄弱不少自己的鬥志了。我並不會因為妳不知情的提及,而讓心情再去受到影響!況且我相信妳的疑問,也是出自於對我的一片好意。不是嗎?」
他深怕夏朵誤解他的心思,佯裝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神情,趕緊對自己的無奈做了一番解釋,好不讓她以為是她碰觸了眼前生命自己最為無力的盲點。
「沒事就好。反正男人總不會願意在女人面前,表現出懦弱的那一面!他們呀!……寧可強詞奪理,也要故做堅強,就怕女人瞧不起他!為了顧及男人的尊嚴,身為女人只好和顏悅色、娓娓諾諾地不做追問。我家那個『大男人』不就是這樣,……」夏朵語帶調侃,有意無意地回應著。
墨雅對夏朵柔性的反駁用心聆聽,他明白自己的堅強漏洞百出,與其多說多錯,不如不說還會少犯些錯。
然而當夏朵說到最後一句話,他則耐不住性子開口問道:「大男人?妳指的是妳的丈夫嗎?」
夏朵看到墨雅說話時一副嚴肅的表情,差點笑了出來。
嚥一嚥氣後接著說:「嗯,不好意思。我想你大概誤會了我『大男人』的身分!他是我父親。」
「還有一件事 容我補充說明。我還沒嫁人,也還沒有丈夫。好嗎?」
墨雅只是聳聳肩,然後點點頭,難為情地沒說半句。自己卻悶在心裡埋怨著:「剛剛才告訴你多說多錯,你偏不信邪,連我一起拖下水。你就是克制不住說話的慾望,才會害得我不知何言以對!」
說話的慾望能夠被滿足,在這樣的時機下是何等難能可貴。對夏朵和墨雅這兩個落難獨存的靈魂來說,『交談與聆聽的對象』數月以來,都只是可望而不可求的遐想。而今能夠一次扮演兩種角色、實現兩個願望的確是一件值得喜賀的好事。
這是上天憐憫我
亦是要我為妳粉身碎骨
只要讓妳脫離劫難
夏朵
我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