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 — 保羅.夏爾.艾馬爾.沙特(Jean-Paul Charles Aymard Sartre,1905 - 1980)1905 年生於巴黎,年輕時期就與巴黎高等師範學校的同學們強烈批判資產階級的傳統與價值觀,於勒阿弗爾(Le Havre)高中任教一段時日後,前往柏林法國文化中心繼續進修哲學。他是存在主義、現象學哲學的關鍵人物之一,也是 20 世紀法國哲學、馬克思主義領導人物之一。
沙特在哲學、文學、政治、劇作方面的作品都獲得廣大迴響,哲學作品如《存在與虛無》(L'Être et le Néant,1943);文學作品如《嘔吐》(La nausée,1938)、《牆》(Le mur,1939)、《自由之路》(Les chemins de la liberté,1943-1949);劇本作品如《蒼蠅》(Les mouches,1943)、《可敬的娼妓》(La putain respectueuse,1946)、《髒手》(Les mains sales,1948)、《魔鬼與上帝》(Le diable et le bon dieu,1951)等。
每當書籍作品披掛在經典的哲學概念之上,不自覺地都會讓人對其內容與論述產生抽象難解的意象。因為這樣先入為主的想像,儘管對沙特與存在主義這兩個名詞耳熟能詳,卻從不曾定下決心來閱讀沙特的作品。
《牆》這本書的閱讀體驗,卻是出乎意料的順暢,姑且不去深酌文字背後的意義,收錄的五篇短篇故事本身已具有豐富的文學性,流暢的文句搭配層層推演的情節,不斷勾起讀者的好奇心,讓人想趕緊跳進結局一虧故事的究竟。《牆》這部短篇小說集出版於 1939 年,雖然早於沙特 1943 年對存在主義提出的成熟論述作品《存在與虛無》,但是在《牆》裡的故事,沙特已然展示了人們面對存在會出現的各種可能逃避,而這些逃避終將失敗。
我在外表底下到底是誰並不重要,我的所作所為才重要。
— 電影《蝙蝠俠:開戰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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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義(Existentialism)探討的是生命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進而以「我」為中心去探索、追求、解決和改善其生命的哲學;但是意識到存在後,伴隨而來的卻是「存在焦慮」,當人們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明顯無意義的人生(人終將一死),或是荒謬的世界(善惡未必有報),不由得會產生諸如恐懼、困惑和迷失的情緒。存在主義的思想家就是為了解決這樣的命題,致力於探索人類存在的意義、目的和價值。
存在主義認為,人是其行為表現的總和,與身份、外貌、學歷、或事業無關,沙特將這個核心哲理濃縮成一句格言,即「存在大於本質」。在存在主義之下,所有的規範都是人憑藉著自我意識所創造出來的。換句話說,人其實擁有絕對的自由,可以遵循自己信奉的價值觀,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幸的是,他人選擇的自由,很可能會間接或直接影響到我們的自由,這份自由帶來的逆向作用力,沙特將其定義為「他人即是地獄」。
除了沙特之外,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還包括尼采、齊克果、海德格、卡繆和杜斯妥也夫斯基等人。
雖然沙特在哲學方面的成就令人印象深刻,卻不能因此忽略他在文學方面的表現。沙特善於在情節之中製造緊迫性,讓角色猶疑在選擇的兩難之中,在堆疊的衝突張力背後,對自由進行最深層的拷問。沙特認為,唯有緊迫性,才能讓讀者完全沉浸於角色的時間之中,進而忘卻自己的現實時間。
《牆》這篇故事就是很好的示範,牢房裡的犯人滴答倒數著即將被槍斃的時間,他們在釋然、恐懼、希望與絕望之間游移的感受,溢出蔓延到了讀者所在的現實時空之中。
除此之外,為了讓故事中的角色能夠獲得生命,沙特認為作家必須賦予他們足夠的自由,不給情慾下定義,也不試圖解釋它們,只是單純地展示角色的情慾和不可預料的行為;甚至到了故事結尾,仍然能感受到角色始料未及的發展性,因為角色是全然自由的,故事情節都是由角色的自由意志所推進。
在《黑若斯達特斯》這篇故事中,主角秉持著赴死的決心,在街上開槍傷人,能夠將自己塑造成歷史上悲劇性的角色被世人記得,這個想法讓他感到鼓舞。在故事最後,犯下案刑的他,為了躲避眾人的追趕,獨自關在一間咖啡廳的廁所內,面對著手槍中剩下的唯一一顆子彈,他應該很快就會舉槍自盡了吧?在極短的時間內,他不斷在自盡與被別人抓到的可能之間反覆。最後,出乎意料地,他竟然開了門,主動選擇了被活捉的選項。
在這五篇故事中的角色,他們對自我的認知,與他們實際為世界所認識的樣貌,中間存在著許多衝突與矛盾,這可能就是沙特提到人們對存在的逃避。例如在《黑若斯達特斯》中,主角將自己想像成悲愴犧牲的英雄,最後卻仍然屈服於對死亡的恐懼;在《房間》中,丈夫的精神問題,妻子選擇視而不見,最後想殺了丈夫的念頭,更瘋狂的其實是她自己;或是在《牆》中,主角自認清高而拒絕以朋友的性命來交換自己的性命,卻因為一場表面上的玩笑,最後依然成為了出賣朋友的鼠輩。
看著故事,反思著自己,不也是時常如此?像是學習新東西時,以為能像專家一樣駕輕就熟,卻因為這份不切實際的預期而對自己的拙劣感到生氣;總是感嘆著時間不夠做想做的事,卻繼續漫無目的地滑著手機;面對他人的指點,怪罪著別人不夠了解自己,卻不知道這正是自己存在在世的樣子。對自己的認知和想像,雖然能在心裡激勵我們向前,但是若無法將這些想法化為實際的行動,從外在世界的客觀視角來看,自己可能只是一個憤世嫉俗的人而已。
沙特的思想與作品對這個世界影響深遠,筆者只能以個人侷限的視角,片面地記錄閱讀時的感觸。形而上的哲學思想,總是被一種幽微的距離感所包裹,令人望而卻步,沙特卻能以豐富的文學筆調,講述著勾人心弦的故事,讓對哲學無所涉略的讀者,也能沉浸在他所建構的世界裡,若有似無地感受到某種無以名狀的思想,並在冥冥之間迴映到了自己身上。
這讓我想到最近正在閱讀的一本書《有限與無限的遊戲》,裡面提到,一個偉大的故事,只為了故事本身而被講述:
偉大的故事無法被觀察 …… 一旦我聽到這個故事,我就進入了它自己的維度。我棲身於它的時空。因此,我不是用我的經驗來理解故事,而是用故事來理解我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