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 校訓預士】

連上最近有不少人掛階當上了班長，除了有線排的「柱仔」外，咱排裡兩幾梯的學長們，像是文騫、志豪、還有那一對有如「哼哈二將」的志翔及聰旦，也都同時得到了晉升。這些人得以升上士官的主因，都是參予了金防部的專業士官班訓練，並且在期滿成績考核通過後，由防區發下「人令」給予晉升的資格。

當然啦，能否受訓？最後還是得由連長來決定！畢竟每個排裡的職缺都不同，假使你被編到了多波道排或是文電排，那就註定了你就沒有當士官的命！因為這兩個排組的士官專業，防區並未開訓，皆是由「陸軍通信學校」結訓的校訓預士來擔任。

說起這兩個排組，其中的文電排，至少師裏還有個專屬的「文電中心」、「譯電室」得以讓這些校訓預士發揮其專業。可多波道排呢？在防區裏，師級單位並未配備多波道機，那如何消耗這些校訓預士的缺額呢？連上就只能指派他們去守「空援台」，負責監控師裏的空中預警雷達，並且分辨是否有敵機侵犯了領空。

其實不論是多波道排還是無線排，除了每日輪值上台值班的人員外，多數的士官兵都處於無事可做的情況，人家有線排至少還有被覆線接續、登高等專業訓練，咱們這兩排組，就只能坐在野戰餐桌旁，背著那早已滾瓜爛熟的摩爾斯電碼，日子是過得極為輕鬆，卻也極為無聊。一直到了這禮拜，終於有了些許的變化。

如往常的操課時間，我們搬來了野戰餐桌椅，一堆人圍坐著聊天、打屁，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桌上多了一台從未見過的機器。

「這不是77(拐拐)嗎？拿這個來幹嗎？」摸著儀器上的軍綠色塗漆，聰旦班長好奇的問著。

「阿知？我知道了，一定是壞了，要送『通信二級場』修理啦！」志翔學長接著答腔。

不僅這對寶兄弟一搭一唱，就連旁邊的人也充滿了好奇，更別說我們這幾隻菜鳥，這可是頭一次見到呢。

「ㄟㄟ，別亂摸！阿童臨時叫我從電台拿來的，等一下還要拿回去值機用…」胡偉志班長剛從安官桌走了出來，一看到大家七手八腳的轉著儀器上的旋鈕，急忙的大喊著。

阿童？就是童中明班長啦！寢室裏只有偉志班長敢這樣稱呼他！偉志班長是多坡道排的校訓預士，說話總是帶著濃濃的台灣腔調，也喜歡跟著大家開玩笑。

「七七」的體積，就跟火鍋店裏常用的卡式爐差不多，上頭有著幾個旋鈕、刻度窗，聽班長們說，平日各單位通信都是透過軍線電話，但遇到野外行軍，甚至是演習戰爭時，一旦軍線不通，那無線電介面的「七七」，就是最好的利器。

「注意！我手上有基地訓練的編組名單，等回發下去的內容，全都給我背好，一個禮拜後我要抽問…尤其是那些資遣弟兄…」童班長像個老師似的，眼神緊盯著我們這群菜鳥。

我從其他學長的手裡接過一紙文件，上面寫著：

「檢查RT-841收發信機！檢查工作窗是否清潔？清潔！」

「檢查刻度旋鈕是否旋緊？旋緊！

「………….」

「檢查電池盒是否正常？正常」

「ㄟ，這是『話務操』嗎？這算無線排的專業嗎？」坐在一旁的聰旦班長，眼睛盯著紙上的內容，一臉狐疑的模樣。

「好像有看過，但基地有測這個嗎？我們到時，連上已經出基地了…」志翔學長接過來看了一眼，隨即又丟了回去。

什麼？平日這兩個班長總愛把基地訓練掛在嘴上，說甚麼下基地有多恐怖，要我們皮繃緊一點，可現在才知道，他倆根本也沒下過通信兵基地，嘴上說的，就是鬼扯懶蛋嘛。

「胡偉志！你們在通校有跳過『話操』嗎？要不要來示範一下…」在一堆吵雜談論中，童班長對胡偉志班長點了名。

「有是有…可我都在摸魚打混…忘得差不多了…」偉志班長一邊說，手還不停地搔著後腦杓，為自己的學藝不精覺得有些難堪。

「靠夭嘞！那怎麼行~基地訓練會測這個耶！我還以為你們多波道會知道…」童班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覺得連長怎會把這任務交給他。

「啊！我知道了，你問一下林哲生，他上次有下過基地…他應該知道…」偉志班長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大喊了一聲。

「我不管啦！反正下基地，你要擔任話台台長，你自己找林哲生問，要是連長有問題，我就要他找你…」童班長覺得這本來就是多波道的專業，幹嘛扯到無線排來。

儘管是12月的冬天，午查後的下午兩點鐘，有時陽光還是會大到螫人眼睛，在班長的一聲令下，我們把野戰餐桌椅往連長室旁的牆邊移動，為的就是找一片遮蔭。

「林哲生，阿童說連長要你負責帶『話務操』啦…」偉志班長對著林哲生班長說。

這個偉志班長還真有一套呢，趁著林哲生班長下午沒值安官，一逮到機會就來個假傳聖旨，趁機把

「靠么嘞~來這套？你在通校沒學過？」大概是早就得到消息了，一聽到偉志班長這麼一說，哲生班長立刻跳了起來，反咬了對方一口。

不過，畢竟是多波道裏最資深的士官，加上又有下基地的經驗，抱著傳承的態度，哲生班長倒也沒吝嗇，要我們找了一張野戰餐桌，然後把「七七」的主機、電池及天線，依照一定的位置給平舖在上頭。

看著他倆揣摩的過程，看的出來所謂的話務操，就是一個人擔任台長，另一個人擔任話務兵，在台長的命令下，話務兵得依序的檢查著裝備。可或許生疏，過程中不僅弄得零零落落，嬉鬧聲還彼此不斷，幾番練習後，終於有了些模樣。

「電台開設…」哲生班長擔任台長，站在話務兵的對面，喊著命令。

「電台開設！」一聽到命令，話務兵除了復頌外，還得來個高跪姿、彎著腰，依序的檢查著裝備。

「檢查RT-841收發信機….」偉志班長口裏念出的內容，也就是紙張上所描述的每個步驟。

開設的時間並不長，一套跳下來大約就是五分鐘，可為求精準、口齒清晰，像是腳掌對齊的方向，身體挺直的高度等，這都是基地測驗評分的標準，兩個人幾次的示範，臉上早已滿臉通紅、汗流浹背。

一隊人馬不知何時從戰備道上走了下來，領頭的是連上的參一。

「班仔~後面有人要過…」啟鴻也沒管哲生班長還在示範，先開了口喊著。

人馬中，除了熟悉的參一外，後頭跟著三位阿兵哥，不免引起大伙的注目。

「咱們抬餐桶又有生力軍了耶！」啟鴻盡管壓低著聲音，但此刻眾人聚集，這話不免有些白目，惹得我跟舜德向他示了眼神，要他趕緊閉嘴。

「你幾梯的呀？1741嗎？那他們不是42就是43囉？」文騫班長問了問啟鴻，猜測著這些新兵的梯數。

說到抬餐桶，明明我們都已經到部一個多月了，連上也補了冠瑋跟啟鴻兩個學弟，可扣除璋明去受訓不說，冠瑋跟道偉總能藉著理由，沒來得及參與抬餐桶的勤務，最近更誇張的是，健星不曉得從哪弄來的管道？一個禮拜總有幾天前往師部通參室那邊支援，搞得最後連上的餐廚勤務，就只剩下我們幾個人在負責。

「怎麼？有學弟了很開心嗎？」志翔班長在旁一聽到，忍不住的插上了嘴。

「對呀！這樣就有學弟可以凹了…」我調皮的接上了話。

「凹嘞！你也給我注意一點，大家都說你老是躲起來摸魚…」志翔學長的臉色突然一變，嚇得我不敢再答腔。

天曉得班長這話是甚麼意思，本該是歡樂的現場氣氛，頓時也跟著低沉了下來。

趁著下午操課的結束，舜德偷偷的向參一打探了一下。

「怎麼樣？你打聽到了甚麼？」啟鴻一件舜德走了回來，隨即張口問著。

「兩個31T撥到無線排，另一個35T的撥到多波道。」順得沒好氣的說著。

「啥？哪有可能！31T現在才下部隊？」啟鴻一聽舜德這麼說，臉上的表情更顯得誇張。

「怎不可能！因為他們三個人都是校訓預士！」舜德話一說完，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

我想啟鴻的想法並不過份，可推敲起來，不論是防區自訓或是通校受訓，報務士官班訓練的時間，一律都是四個月，至於多波道嗎？保守估計應該也要兩個月吧。

「媽的，這下我又是最菜的了！」走在戰備道的途中，啟鴻悲情的大嘆一聲。

這一晚，寢室裏一下子多出了三個「新」兵，幾個剛當上幹部的班長們，趁著十一點剛過，把我們從這些到部未滿三個月的菜鳥們，全從床上挖了起來，摩拳擦掌地想展現一下自己的權利。

「我跟你們說，不論你幾梯，在金門，我們一律看的是誰先「破金冬」…」志翔班長一邊說，眼神跟著飄向那三個剛到連上的校訓預士。

「所以注意自己的身分，別以為自己將來會掛階，就覺得很了不及！」聰旦班長在一旁補著槍。

我是不曉得他們三個剛到部的人有沒聽懂，但兩個班長話說的酸，明顯的就是在指著那兩個31T的報務士官班的校訓預士。

囉哩囉嗦的講了二十幾分鐘，這才甘願放過我們。儘管眼皮有些沉重，可今晚站「12-2」的哨，實在不想一躺上床，睡沒幾分鐘又給挖了起來，索性就前往浴室洗把臉，興許等回內衛兵就會來叫人了。

路才走到一半，迎面就遇上了童中明班長。

「你怎麼晚起來幹嗎？不想睡覺喔…」看他的模樣，像是剛從浴室盥洗結束。

我把被挖起來訓話，到等會要站哨的事情，向班長全部說了一遍。

「誰？你說他們兩個？」

「都還沒破冬，還敢大聲說話喔…」童班長一聽到是「哼哈二將」在主導，忍不住酸了幾句。

我們當然是不敢說些甚麼，但這兩個人都是1727T的，算起來的確只比我們到部早半年，甚至比1731T的校訓預士們，也不過怎早兩個月入伍罷了。要教訓人，真不曉得他們哪來的自信，可以站在隊伍前頭大放厥詞。

在無線排裏，以往都是171X梯的班長們在領頭，這些班長都有大專的學歷，所以對於我們這群剛到部的大專兵來說，說起話來顯得客氣、合理的多。

但隨著班長們離退伍的日期約莫只剩下半年，慢慢的也把排值星的任務交給這些剛升士官的172XT的學弟們。這些人多是高中畢業後就入伍，書沒讀多少，本以為草根性十足的他們會更好相處，可一掛階升士官後，簡直是換了一副嘴臉，判若兩人。

我想這些狀況童班長肯定也看在眼裡，但基於領導統御的延續，就算班長對於這批學弟儘管不滿意，此刻也只是嘴裏咕噥了幾句，並沒打算再多說些甚麼。

總的來說，這幾個校訓預士即便到金門的日期比我們來的晚，但可預期的，只要防區的「人令」一到，他們隨時就可以掛階升士官，遲早我們還是得看他們的臉面做事；一想到這，就不免期待著，甚麼時候連長才會讓我們這幾個人去基地受報務士官訓呀？

附記：

1731T的致勳與自興分別來自於中部的二林及南投，剛到部的他們表現著無比的親和力，舉凡公差勤務無役不語，頗受排裏士官們的好評。可隨著掛階後，自興的態度就有了轉變，變的自傲與獨斷，讓人不敢恭維。

至於1735T的海驊，這人的個性有點古怪，個性看似熱情，但總覺得他心底有些話沒說出口。隨著日子的推進，我跟他多少起了些摩擦，後續如何咱們就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