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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告別式歌單】｜青春告別式

「妳看！我找到了我的墳，」

她將手指向斜坡上方的墳墓群，仔細看其中，有一座正面以圓弧磁磚圍了個「胡」字。

「妳的呢？」像找到一座金銀島似地，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麼，回過頭問我。

九份

我下意識在那座墳四周掃視了一回，沒有找到屬於我的姓氏，竟不明所以地落寞了。

她別過頭去，聆聽我的沉默，我望了望遠方蒼翠的丘陵，最後注視著她低頭看著鞋帶的側臉，那靜靜陪伴而不直視、一貫的溫柔。當時的我們是否在心中幽暗的角落已意識到，無論這份情感在此刻、在以後，會如何被定義，再要好的兩個人都不可能說好，就剛好，一起抵達想像的終點。

更何況還有巨大的遺忘，等在我們的將來。

一陣涼風吹起、拂開前額的髮，才意識到一路有說有笑，就連陽光也在臉龐微微冒汗，我們在小寺廟前的石椅休憩遠眺的時候，她從背包拿出保溫瓶，倒了一個杯蓋的冰咖啡給我，唇舌間竄過冰涼涼香甜的味道。「這個喔，早起出門前、在廚房泡的，」她回答「想說妳會喜歡。」

後來我試過很多地方的冰咖啡，最接近這味道的，是小七賣的特調，但後來大家都喝拿鐵，不賣這種三合一沖開再加一堆冰塊的咖啡了。

「我們來猜拳！」好啊，我說，無論她想做什麼，我總是無條件參與，即便前方是海，是墳，是分離。

「贏的人決定要走哪一條岔路。剪、刀、石、頭、布！」

那天傍晚，下山的路走走停停。幾次下來，她總是選擇偏離大路最遠的暗巷，又或者是通往人家後院的石子路。我們在九份綿延的丘陵間來回迷路，跟夕陽比延長賽。直到街燈亮起，把我們的黑髮照得斑白；直到最後，我終於還是沒有觸碰她的手。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出遊，卻也是我第一次深刻了解、人們口中所謂幸福的感覺。

我想那是，全神投入彼此當下的兩人，因為一種太虔誠的開心，分針於是在六十一秒遲疑了，由於我們不為貪生，只為陪彼此走一回、形而上的，迎向告別式的路。那份陪伴如此堅定，令人相信下次、當要一個人走的時候，大概也是涼風吹拂，日光燦爛，每一步都像是會不小心笑出來一般。

於是就這樣，學會世間所謂的，勇敢了。

老去是一瞬的事，或者／漸漸發生？／我的雙耳充滿／雲朵拔營的聲音 ── 孫梓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