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又出現了。這一次你坐落在山頭最高的地方,被黃橘色磁磚佈滿的高塔,在頂端上躺望灰黑的雲朵。那是黃昏景象,遠方微弱的橘紅藏匿在灰黑的雲流中,依稀透露地是即將沉淪的太陽,暗紅色的型體是太陽的幻影。
那天下課,我只是無意地跑來樓塔的頂端。打開紗窗的大門,小心的穿越木棍與鐵門營造的三角縫隙,在別緻樓梯的終點處。我遇到了安娜。
這一次安娜出奇的沉默,張大雙眼注視著上空。她的安靜,讓我感到意外,平常的安娜總是說些詭異的話,而然安靜的安娜更顯得詭異。
山頭的竹林在這個時候是深黑色,黑色的神秘讓人覺得有些恐怖。騷動的竹林,發出像是蛋殼播落的聲音,漆黑中在森林的隱蔽處,有什麼東西彷彿正在發芽,帶著混濁的氣味,如水果腐朽的香氣在黑暗的地方芬芳,濃郁到令人癲狂的。逐漸剝落的深處正在注視著遠方灰色的雲層,帶著意味不明微笑,翻覆/斷續...呢喃著:「發芽,發芽了,花要開了」。
安娜大聲說:「夠了!」,「這是一個陷阱、一處流沙,不要眺望遠方,不要注視混沌的深處,不要目視縫隙中的太陽,那是個幻影。 黑色的地方孕育出的太陽,漆黑不明。不要注視它,千萬不要觀察它,不要沾沾自喜的孕育它,讓它綻放。」
可惜,那時的我並不明白她的意思,當時的我反倒是感受到她的憤怒、她的歇斯底里。她所言的那道黑色,那顆黑色的太陽,卻是逐漸於那腐朽土壤,慢慢長大。那剝落的聲音,弔念著青春壞死的那刻,有人會說花開到荼蘼,有人會說腐爛,然而安娜,如果你看見的那顆黑色的豔陽,傳遞腐朽氣息正是我不堪的身軀,同時,你又會如何嘲笑我呢?
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