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日記 006
紐約地鐵
MTA
紐約地鐵系統並不是一個系統,因為它實在太沒有系統。你站在污垢沈積的瓷磚地上,口香糖、宿醉吐、雪漬,和老鼠屎已沈澱作歷史岩層。頭頂傳來一人樂團的敲鑼打鼓聲,向右望去,視線直直導向月台另一端的女鍵盤手。她的嗓音甜美,聽不出面容上泄露的年歲。她把幾首知名歌曲用自己的版本唱了一遍,是不難聽,但當她開始自說自話地和一旁雀躍跳要的黑人小男孩童言童語,你深吸一口氣,這女人的悠哉就要打破你的極限。
問題不在於她,問題是,你已經站在月台上等了十八分鐘。
是的。整整十八分鐘。 你確認了方向—— Downtown Brooklyn,沒錯,你要往南走,回布魯克林。你再確認月台——ⒷⒹⒻⓂ,橘線,正確無誤。兩台 Ⓕ 經過了,Ⓓ 也走掉了一班,可是你的 Ⓜ 就是不見蹤影。
此時,你想起了一個致命的關鍵。
你走向設立在月台中央的直立告示牌,先看見一張骯髒的地鐵圖。你繞道後方,背面貼有約四十張獨立公告:Ⓐ 週末停駛;Ⓡ 車夜間提早結束;Ⓔ 從皇后區71街至皇后廣場不停。你往下掃讀,尋找橘色的 Ⓜ 。Ⓜ 週末停駛——但是今天不是週末。再看,左邊另一張公告寫著 Ⓜ 夜間提早停駛——九點停開!你看了一眼手錶⋯⋯
你已火冒三丈,不是氣地鐵,而是棄自己。住紐約這麼久了,竟然忘記一件要緊的真相:紐約市並無地鐵系統——只有地鐵,沒有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