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平權與性平教育的連署截止倒數中,我在思考怎麼請家人也去連署時,想起最近看的《不思議女人》。不過我更喜歡《普通女人》這個中文片名。
這個女人叫做瑪麗娜,她有副好歌喉,平時是個餐廳服務生,另有一份歌唱兼職工作。她的摯愛是奧蘭多,一個風度翩翩的成熟男人,他們就像大部分的戀人,有約會和驚喜,有親吻也有親密,凝視彼此的眼神充滿愛意。
電影的開始,奧蘭多遺失了要送給瑪麗娜的生日禮物——去尼加拉瓜的機票,但這點意外不會打亂他為瑪麗娜準備的慶生,他們享用了浪漫晚餐與甜蜜性愛,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夜裡,奧蘭多的身體卻出現異狀,送醫後仍不幸過世。
幸福太短暫,惡夢如此真實。「我第一時間就送他來醫院了」瑪麗娜只是不斷呢喃這句話。
接著開始,才是惡夢的最深處。瑪麗娜用破碎的理智聯絡奧蘭多的家人,隨即遭到醫生與警察的質疑與約談,直到此時我才察覺瑪麗娜並非世俗認定的女性:本名丹尼爾的瑪麗娜,是位跨性別者。瑪麗娜的身份本該在她與奧蘭多的愛裡擁有完好的歸屬,與世無爭,但此刻卻不得不接觸到所有對她不友善的「普通人」。
瑪麗娜隨即回歸餐廳的工作,有位「道德風化科」警官來找她,她以「我了解你這種處境的女子」為對話主題,不斷詢問瑪麗娜與奧蘭多的關係細節,但對她來說,伴侶或愛人都不是正確的答案,奧蘭多自摔造成的外傷也不是意外,警官認為自己嗅到了有關性、暴力、權力的氣味。
接著是奧蘭多的兒子帶著大批行李來到父親的公寓,略過寒暄與哀悼,他的正題是要瑪麗娜搬出公寓,而奧蘭多的前妻索尼雅則是瑪麗娜立刻把車還她,不難看出奧蘭多的家人對他並沒有太多的傷感,反而將當年對奧蘭多出櫃的不解轉嫁到瑪麗娜身上。只是,人在無知時產生的恐懼,是很容易造成傷害的。
「我很抱歉。」「為這整部肥皂劇?還是為某一集?」「為事情發展成這樣。」電影配樂唱著You make me feel like a natural woman,然而瑪麗娜真心投注過的愛,以及沈甸甸的悲傷,在他們眼裡都不足以跟「普通人」的情感相提並論。
甚至是葬禮也不讓她參加,瑪麗娜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參與,但僅僅只是一眼,也使她遭致對方親友惡意的攻擊,瑪麗娜滿臉被纏上膠帶、被拋棄在偏遠的路邊。她從車窗中凝視自己的臉,緩緩地把膠帶拆掉,像是還沒結痂的傷口,又被撕掉了一層皮。
電影中有很多鏡子的意象,瑪麗娜總是從鏡子中凝視自己,但我想任何從鏡中映照的模樣,都比不過從奧蘭多眼中看見的自己更令她喜愛、滿意。但在這個對她薄情的世界裡,瑪麗娜既沒有憤怒的還擊,生活卻也沒有前進,瑪麗娜總是感覺奧蘭多還在身邊,特別是當她想要放任悲傷支配自己時,她總是感覺到他的視線,如果奧蘭多能告訴她怎麼過接下來的日子,就好了。
瑪麗娜的歌唱老師說:「愛無需找尋。」她偶然從餐廳客人那裡得到奧蘭多遺留下的未知鑰匙的線索,她來到奧蘭多曾去過的三溫暖。瑪麗娜裸身穿過男性桑拿間,這段拍得很漫長,一如她的人生,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仍經常感受他人的眼光穿透衣物看得自己一絲不掛。
瑪麗娜轉動鑰匙孔,櫃子裡會是什麼,奧蘭多是不是留了生活的答案給她,是不是留了愛給她?然而櫃子沒有隻字片語,沒有愛情遺產,什麼都沒有。接著她衝上計程車,抵達葬禮的地點。遇見正要離開的奧蘭多一家人,瑪麗娜不再單方面受氣,她一點也不在乎他們,也不害怕,她只要她和奧蘭多養的狗。
然後,終於,她能夠好好的和愛人告別了。通往火化爐,瑪麗娜又看見奧蘭多,而她明白這是最後一次察覺他的身影。奧蘭多本身即是答案,他是她堅強與脆弱的總和,如果瑪麗娜明白奧蘭多會永遠支持她過好往後的人生,那麼她便不再需要他的視線。所以她吻了他,再目送他走。
任何性別之間的愛,也應當不需要他人的視線,若我們真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