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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特務｜2018 雄影 VR 電影單元｜一個「怪怪的」感官世界

2018/10/15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模擬真實，再現真實，重現人生，一直是電影最初的初衷。百多年前盧米埃放映《火車進站》把觀眾嚇到雞飛狗跳，那份古典的觀影刺激，已是珍貴的歷史記憶，卻再也無法親身體會，因為我們已經太習慣「傳統」電影玩法。然而在此過程中，電影作者仍然在努力突破真實的再現，例如美國五〇年代盛行的 3D 電影，約翰．華特斯的「聞香電影」（Odorama）等等，都期待電影不只是牆面上的一幅畫框，希望電影在感官上可以更貼近真實一點。在今天家庭娛樂盛行的世代，為了把觀眾喚回電影院，也發展各種花招如 IMAX、3D、4DX……也是一種擬真的實踐；但是這些花招有時就只是花招，你真的會喜歡看電影被水噴到臉嗎？

在這花招百出的時代，VR 電影或許真正可以把電影推向另一種更真實的可能。戴上頭顯，眼前的世界馬上到達新次元：一個真實得不得了的空間，但同時也有點「怪怪的」。每當有新的電影花招，恐怖電影從來不會缺席，五〇年代的 3D 電影一大堆都是恐怖片（例如：《黑湖妖》），當時的恐怖片導演威廉．凱索（William Castle）為了嚇人，在戲院座椅上通電，就是要讓觀眾嚇到跳起來⋯⋯「恐怖」是一種絕對而純粹的感官體驗，不能讓任何理性有趁虛而入的機會；所以「恐怖」的呈現，有時候得在一個超然擬真的環境當中，讓人在這「怪怪的」異境裡進入原始的自我，釋放心底的恐懼。VR 的恐怖文本在遊戲中甚多，例如 Wii 版的《恐怖體感．咒怨》，用手電筒照明探險鬼屋，牆角出現個白臉屁孩佐伯俊雄，製造出來的那份恐怖感，和單純看恐怖電影是完全不一樣。不過當你戴上了頭顯，進入真正的 VR，看一場恐怖主題的 VR 電影，又是另一種奇異的體驗。

VR 空間超真實，也有點「怪怪的」。這份「怪怪的」才是 VR 電影的魅力所在。真實的人生變成 VR，也不過就是真實人生，可能比真實人生還無趣。傳統電影比較適合搬演「寫實」，所以我們會說「看電影」：就是去電影院看一個故事；但是一個 VR 的文本，不只是單純的「看」，還要有「體驗」（experience），可以想像 VR 經驗訴諸於感官的成分，比傳統電影多很多，而恐怖文本，則是最需要感官的。VR 也讓觀眾從看恐怖片，升級到體驗恐怖。

《B級訃文》劇照／高雄電影節提供

恐怖 VR 的各種文本、遊戲非常多，例如《屍速列車》就正在進行 VR 版本的製作。韓國是恐怖片大國，大城市小鄉村都可以是恐怖空間，或許也反映了韓國社會在經濟繁榮中內在的不安。雄影國際短片競賽 VR 單元的韓國 VR 短片《B級訃聞》的場景就在偏遠的鄉下，一個男生來到了朋友的葬禮，卻發現他是唯一的參加者。我們進入一個超廣角幾近魚眼鏡頭的屋子，看到扭曲的人，扭曲的影像，然後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個鬼物糾纏著這男生。這部片的空間類似韓國恐怖片《哭聲》，遠離城市中心，也遠離了韓國的物質理性，360 度的 VR 場景，有時只聽到慘叫，卻看不到鬼物，聽到腳步重擊，卻不知這聲音來自何方。身為旁觀者的觀眾在此空間內也陷入狂亂，因為我們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得顧到，一個閃失，可能就錯過了某個精彩的恐怖東西。所以，體驗這部 VR 的時候，戴著頭顯的觀眾會瘋狂地變換觀看角度，彷彿精神錯亂。

《泣血哭聲》劇照／高雄電影節提供

體驗 VR 的觀看角度是個讓人焦慮的問題，在 360 度的 VR 中，我們的視線範圍不到其 1/2，視線外的東西該怎麼辦呢？VR 短競單元裡的另一部韓國 VR 短片《泣血哭聲》是個很好的示範。這部片是在一艘船上進行薩滿教儀式，視線前方是進行的儀式，後面有一群人，兩側就是船的兩側，看到的是水。這部片的體驗空間其實只是船上的一個封閉範圍，活人死人，恩怨糾葛都被困在此，誰也逃不出去。我們的視線，漸漸地會從焦慮中，找到焦點中心，對於一些不大必要的角度，我們會選擇看少一點，這份「體驗」其實根本就是真實的生活經驗啊！

《東豆川血痕》劇照／高雄電影節提供

VR 電影中「怪怪的」感官魅力逼人，一種介於真實和假假的之間的奇異質感，讓人錯愕驚訝卻又著迷不已。雄影 VR 國際大觀單元裡的韓國 VR 短片《東豆川血痕》的視角就是我們的視角高度，看到的東西是標準鏡頭，畫面是夜晚的街道，聽到的是腳步聲，體驗的，則是一個無法親眼看到的暴行。整個 VR 場景角度非常擬真，但是解析度卻刻意調低，兩者相輔，製造出來的「怪怪的」虛實空間，散發了強大的感官力量。

《外星綁架的那一夜》劇照／高雄電影節提供

虛實錯愕的 VR 魅力，也展現在美國的 VR 短片《外星綁架的那一夜》。這部片的 360 度空間裡，往上看是滿天的星辰，四面左右則是一個尋常的西方室內空間，一對夫婦對於一個外星綁架事件，有著完全不同的記憶。這部片中「真」的部分，包括了真實的歷史，真實的美式生活；假的部份則包括記憶的不確定，以及整部片電腦繪圖的場景⋯⋯。VR 的魅力，或許來自「真」與「假」之間的辯證，也在挑戰觀眾。當我們看一個視覺藝術時，100% 真實的視像，真的會很好看嗎？當你看到東西明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卻如此之真，那真是有趣極了。

VR 經驗非常新，非常刺激，也非常讓人期待，我們無法預知 VR 電影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 VR 經驗對於電影視覺的開發，絕對讓人興奮。看電影畢竟是社交活動，進戲院看電影仍是個偉大的儀式。如果有個 VR 電影院，讓幾十個觀眾在裡面戴著頭顯搖頭晃腦，景像一定很壯觀，很不一樣。至少戴著頭顯的你，是不可能一面看片一面喝可樂，吃爆米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