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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到接近下午五點鐘的時候天就黑了。看著鋁門窗漸次暗下來的陽光,然後緩慢入夜。每到了黃昏,整個人就像某種到一定時間就會自行倦怠的生化人,在路燈開始閃亮,開始進入幽冥的時刻,緩慢或是平和地,像是滄茫著,哪時候要回那更遠更遠的家。
今天很熱。過了五點,照例又是買了一杯熱咖啡,兩包菸,看著路邊的樹抽出幼葉,看著春天真的逐步走進沈靜地喧譁聲,緩慢裡,日子似乎又擺擺盪盪,在1:1的近似值圓圈內打擺子。
入夜了,想起了什麼,就寫起信來。閒閒將開始翻閱的卡內提回憶錄《得救的舌頭》擱在旁邊的椅子上,椅子的範圍在光的微暗處。
這信,應該不會寫太長。思緒漂蕩在許久許久以前,在夢裡,一個二十幾年前,高中同學的那個男孩的臉,在遮蔽的眼翳中,迅速腐化,化成玫瑰花瓣枯萎時的碎塵,磚紅色的。
而同時,腦子裡閃過四個天亮了天暗了之前的清晨讀到的布西亞訃文,正在前往未來的他(hey, fellow!),那肉體就擱淺在「現在」這個虛擬用詞當中(「我是誰?我不知道。我是我自己的虛擬,」他說。)只有肉體是寫實的,死無法形容,就是死了。
有一天我們將什麼也不吃,光腦汁分泌就飽了。那些比光速的雨下的還快的0與1。
例外的是,今天的溢網幾乎偷溜不進去(只是不知警衛身在何處?),那想要如「往常」一般的企圖,那開始浮顯的焦慮是否意識著,那寫著1:1的近似值不過是一 種偽裝,對將自己弄丟的企圖被「延緩擱置」的惰性化光年裡。我不過又惰化到了1: 1,或者少於一。(當加速度抵臨它的極限就像穿過它自己的背面,他自己的黑洞,形成無限緩慢的空無,吞噬它自身:蝕。)
也好,就像休息著,睡了一千萬光年,還漂浮在光年之外。
就這樣想念布西亞(想念是一艘太空船),就這樣子望著空無的那裡,像等待果陀那般等待他哪天從未來寄一封不限時的掛號信,只寫著:到了。
T. 2007/03/14
"Dying is pointless, You have to know how to disappear."-- Jean Baudrilla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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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刪除部分)
"Welcome to the desert of the real.” -- Jean Baudrillard
…… 今天照例又是午後陽光開始準備西斜的時刻外出到對面買杯熱咖啡兩包菸照例又是坐下來打開電腦要寫什麼而又沒寫什麼。台中今天很熱熱的像是無預警就夏天了。 其實到每年的某一段時間,我不確定是春夏之際,或是春冬之季,身體會有非常嚴重的自然反應,睡眠記憶等等穿梭錯亂睡眠清醒混淆而腦子是一大鍋不同花色大聲吵雜的鳥鳴,雖然一切表面上極其平常。我知道我又回到那一段日子。很久以前的一段時間,雖然記憶仍未恢復,那失憶似乎極其自然,在夢的邊緣快速浮現消逝, 就又忘了。
給你寫信,卻又不知道那對話點該如何平行對位。好像一個在望向十年後的「可能」面貌,一個像在船難的大海中隨著一塊鄰近身旁的浮箱附近轉,那箱 子似乎有時就在搆到的地方正要掀開,整個人又飄開來。或是醒來時手搭在箱子上,卻隱約好像打開過箱子。而箱子裡會有怎樣一張破裂的臉呢?想也想不起來了。
總偶爾就會襲上心頭,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看得一部藍儂電影The Hours and Times,1963年約翰藍儂和他的經紀人Brian Epstein神祕的在巴賽隆納渡過週末,電影裡他經紀人要藍儂發誓十年後不管他們人在哪身邊的人是誰都要記得他們曾經約定要記得的這個週末午後。雖然十年後,他的經紀人早已「前往」了。
很多時候就想起這部電影。像是要替他們記得曾經那個約定。
漂浮的越來越遠了。……
Jean Baudrillard (27 July 1929 – 6 March 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