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前四年

2019/03/10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在德國生活的四年,發生很多事情,人生多了很多轉折也有很多改變,有好亦有壞。但壞的並非全然壞,至少在壞的人事物當中,多少能夠學到什麼吧。眼淚在這個漫漫人生中當然是少不了的元素,就這樣有哭有笑日子,四年一下就過了。
起初,來到這裡只是因為一個機緣。因為大學同學A的慫恿,剛從五年感情失戀的我決定出走,來到這個遠的要命的國度。所有事情於我而言都很新,我一句德文也不會,英文也很破,常常忍著淚日子還是要過。想想至少我離開寶島這個傷心地,不用待在那邊每天哭哭啼啼像個傻子。
來到德國,人們其實很冷漠,更應該說:Berliner很冷漠。所以一向很needy總是被家人當公主呵護的我,也是花了很多時間調適這個狀況。甚至我覺得我現在好像也有點「柏林」,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管,常常一早起床就一臉屎,好像別人欠我三百萬,還獨愛全身黑的打扮,跟剛來的時候真的差很多。
說起文化衝擊的話,還真的不少。一開始在地鐵總看到醉漢或者是遊民,還會自言自語通常牽著一隻狗配幾瓶啤酒。後來我才聽朋友說,他們養狗還有政府補助呢,真是受寵若驚。其實大部分的醉漢或遊民都沒有攻擊性,但是初來乍到的時候總是很神經質,做事情也都小心翼翼的,總保持距離。後來生活久了,也習慣了,有時候坐在隔壁也無所謂,只要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真的不用太過大驚小怪。
獨來獨往好一陣子,總算在語言班交到朋友J。J後來因爲簽證結束只好默默的離開心愛的柏林,至今J與我還是都保持著聯絡,訴說著我們在不同國家生活的近況,所有感情還有人生,友情可貴。當然也有遇到一些一樣為遊子的台灣朋友們,到現在也一直保持聯絡,偶爾打屁哈拉,也算是異鄉偶遇知音。在這段日子中覺得最自豪的,應該就是知道怎麼做水餃皮,怎麼包水餃(雖然現在還是總是破掉),怎麼包粽子,怎麼炒飯,怎麼做蔥爆牛肉,各式中式料理。在台灣的時候,我跟廚房根本平行線,除了喝水,吃冰,找東西吃,不然我不會進去。
後來去了英國短暫流浪,窩囊地待在靠海小鎮Brighton,那是一個距離London約莫三十分鐘不到的地方。Brighton很可愛,跟Berlin有著不同種的可愛法。在Brighton三個月的歲月裡,我和一對英國老夫妻C&T一起住,房子非常的老舊也傳統,總是有海鷗站在屋頂走動。我的房間在二樓上來的右邊,左邊是另外一個房客的房間,中間則是C&T的主臥。房子可能因為靠海潮濕,老舊了,所以當你走在木地板時,它們總會發出一種聲音,我相信在樓下的T一定也有聽到,因為他總是在我晚睡的隔天早上笑笑的跟我說:你昨天一定又晚睡(T總是看電視看到半夜,又總比我早起然後坐在樓下看電視)。我依稀還記得,那是2號公車路線的起始站,所以我總是在早上6:30起床,下樓吃C媽為我準備的麥片配牛奶,還有萬年不變的英式炒蛋配超鹹培根還有我超討厭吃的橘子三顆,我都把我的橘子送給我在英文語言班的好友S。
不曾想英國三個月,S在一次Edinburgh旅遊中,答應她男友M的求婚了,她在What’s app上傳送那張手戴鑽戒的照片,她告訴我:「我說我願意!」,真的非常替他們開心,雖然後來我也很遺憾沒有參加他們在Istanbul的結婚盛宴,但聽S說,總共有700~800位賓客來參加婚禮,所以她也不會有時間照顧到我。S後來也跟她老公M也搬到Berlin了,目前就定居Berlin,他們家變成我在Berlin另外一個最愛的所在。
英國三個月,又是一段有笑有淚的章節。在漂泊的尾聲,一位家人離去,我措手不及,因為我毫無防備。我只知道。事發一個禮拜後,有一場很重要的考試,我那時候很掙扎,到底該不該飛回台灣參加喪禮。後來,我沒有回家,卻深刻還記得,考試當天下午我在Brighton的Starbucks大哭了一場,只是因為一個慈祥的老人J問我要不要吃一點巧克力。我什麼話都還沒說,眼淚就像滂沱大雨落下,我想老人J一定嚇壞了,哪裡來的瘋女人還沒說話就開始哭。後來在哽咽中,我才慢慢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老人J並沒多說什麼,反而還拿起畫筆,畫了一幅有我名字的畫送給我。後來因為我趕著回去考試,匆匆的道別,問了他的名字還有留下我的名字就離開了,想著哪天我可以向他好好道謝。後來我再去那間Satrbucks,就再也沒遇到他。店員跟我說,他總是在週間的下午來畫畫,喜歡送巧克力給學生,但是身體情況不好的時候,他就不會來。我留下一張謝卡還有一盒台灣茶葉,寫下我的聯絡方式,希望如果他有收到可以跟我說。之後我就踏上回「家」的飛機,飛回瘋狂的Berlin。
約莫一年後來再次舊地重遊,我在同間Starbucks同個位置遇到同個老人J,一樣還是相談甚歡。這次,他說我看起來堅強許多,想必是已經打起精神了。他還說他嘗試請其他學生寄信給我,但是我總沒有回信,甚至他在我生日的時候還寄了五十英鎊給我,但是也從來沒收到任何答覆,所以他合理懷疑被郵差私吞了。我當下受寵若驚,但這是我的錯,因為我後來搬家了,地址也跟著換了。我給了他我新的聯絡方式,在那之後他還真的寄了一整大疊的信給我,他通常都是一個月寄一次信給我,那些信件我到現在還時不時拿出來閱讀,總覺得在我失落的時候可以給我一點力量,好比那天在Starbucks潰堤但卻從他的言語中得到安慰一樣。也有朋友勸我說,他一定是壞人,而且是那種只喜歡跟亞洲人搭訕的老白人。我覺得應該沒有這麼糟吧?也許他只是一個想幫助別人的人,如此簡單。我們一直保持通信直到有天老人J告訴我,他身體不太好,時常幫忙他的學生畢業所以搬回家了,也就不能再幫他跑腿了,所以這會是最後一封信,希望我好好的,有機會再來Brighton一起喝咖啡聊是非。就這樣,老人沒再寄信給我,而我也就照他說的,努力好好的。
回Berlin後,開始處理申請碩士班的文書,其實也有申請在Brighton的幾間大學,雖然我也有入取,但看到龐大的學費就還是放棄了,最後決定留下來和這個城市一起瘋狂。說實話申請碩士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為除了要有相關學系的連結,還要有語言的證明。有時候這裡少一,那這個申請就徒勞了。也是掙扎了許久,才決定繼續讀碩士而不要再讀一次學士了。碩士班很普通,很多課,國際學程的學生很多元化,也是有幾個亞洲面孔。但我很孤僻,也很慢熟,所以顯少跟班上同學一起出去。除了在學校有幾個可以和自己說話聊心事的學姊們外,其他的我都很少接觸。
Berlin的生活很簡單,週一到五上課,週末就去鄰居家串門子,去喝酒。還因為時常喝酒,酒量變得好像有點厲害了。有時候週五或六我們會去Party or Clubbing,玩到天亮才回家洗澡睡覺。週日我們固定公休,因為外頭寂靜,週日是德國人的「安靜日」需要休息,跟家人團聚。所以週日超商都沒有開,我們總開玩笑說,週六要趕緊去買菜,因為「明天要打戰」了。週六的超市幾乎很快就會被掃購一空,有時還真令人傷腦筋。但對台灣人而言,週日定休也是一件討人厭的事情,因為台灣365/24/7都在工作,都在為服務而生。以德國這種服務業沙漠來說,台灣人真的是會很不習慣。
不管在哪生活,我總有個嗜好。在台灣的時候,就很喜歡看八點檔,但是後來上高中還有大學,也就沒什麼時間在看。導致我只能隔天看網路上的重播,到後面我連重播都不用看了,直接看預告十分鐘(因為不用看整集也知道在演什麼)。閨蜜兼鄰居S跟我說:「你不要以為那些八點檔都在亂演,那些就是人生啊!」十八歲的時候,我不懂,為什麼大人總把電視劇搞得這麼浮誇?現在我二十七歲了,好像懂了,那真的就是人生呀。因為我們的人生每天都發生不同的drama,可能只是因為自己是事中人,所以沒有太多在意。事過境遷後去回想,嗯,好像真的有那麼點跟八點檔一樣浮誇耶。
DE四年,我家人來找過我好幾次。住在歐洲時,我不常回臺灣,平均約一年半才一次。過年更不是我會回家的時節,因為那些瘋狂的親戚,我才不要回家。途中當然也有不少的老朋友來歐洲玩順便拜訪我,而我們也像是回到當初青澀時一樣,那樣純粹的友情還有感情。家人來拜訪,通常三天到一週都是蜜月期,因為很久沒有見面了,對對方的容忍度通常也比以往在高一點。超過一週後,毛開始變多了,很多本來第一週可以接受的事情,在第二週開始變得不順眼了。幸好,我家人因為要工作的緣故,通常不會待超過兩週,不然我嬌小的套房可能要打戰了,又或者,換我上演八點檔(德國限定)。
其實我非常慶幸,我有出國讀書,應該說是:出國深造。深造什麼?我覺得在這四年真的看到了很多,親情亦或者友情還有愛情。讀書後有開始做一些工作,也學到很多事。一直以為我的人生可能就是談戀愛然後結婚生子,開始我「傳統台灣」人生,聽起來好像有點淒涼,這其實也不算太差吧。但還是很幸好,我失戀,然後逃跑到歐洲,認識一些神經病,然後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個神經病,人生開始變得彩色了。
德國的體驗還是很多很多,可能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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