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宋怡慧
十年太長什麼都有可能會變,一輩子太短,一件事也有可能做不完,回憶永遠站在背後,你無法拋棄,只能擁抱
〜《擺渡人》
最近社群媒體掀起一波十年前後照片大挑戰,看似被現實遺忘的畫面,因頻頻洗版,如波濤似席捲而來的是,美麗又憂傷的青春,無語又經典。對於我們而言,十年的流光,只要不再憶起,走過的旅程就微不足道,對馬格斯.朱薩克(Markus Zusak)而言,十年是小說家的傳奇再現,也是家族史詩思念的海角天涯。
一個非寫不可的生命故事
當
《偷書賊》以文字餵養人類靈魂的獨特題材,成功地撫慰各地成千上萬讀者的悽惶之心後,每個人都在期待:馬格斯.朱薩克書寫的下一步會從哪裡跨出?
一份繫念於心的寫作熱情,一個非寫不可的生命故事,馬格斯.朱薩克從20歲到43歲,以時光等待果熟的機緣,以流光醞釀乍現靈光的謬思,如今,小說《克雷的橋》(Bridge of Clay)的出版,不只挑戰作家的創作極限,也讓年輕時代蠢蠢欲寫的題材,如實重現。
馬格斯.朱薩克明知道書寫是沉潛寂寞的旅程,卻堅持在自己的故事漫溯而上,守護「人之所以為人」的勇氣與善意,一抹人性的湛藍,讓灰濛過的天空不再有雨落的可能。
故事中的「橋」為何取名為「克雷」(Clay)?
克雷(Clay)是小說人物的名字也隱含黏土的意象,以人為媒介,如黏土般縫補碎裂的心意,讓無法溝通表達的人性之真、人情之善、人道之美,以 Clay 為名,讓故事人物都走向都圓滿的生命歸途。
我試想:作家心底是否也勾勒過陶淵明式心遠地自偏的故事桃花源,希冀以超脫喧囂塵世的「郊區」,用「橋」串接人與人,地域與地域的情味。
這個世界或許不美好,不只有貧困死亡的挑戰,還有無情無常的試煉。但是,小說家以三段故事:潘妮洛普、麥可.鄧巴、克雷.鄧巴,互與荷馬時代《伊利亞德》(Iliad)、《奧德賽》(Odyssey)兩書情節唱和,暗示家人的出走與回歸,存有錯綜複雜又密不可分的關聯。兩書主角歷經無數磨難,周旋於戰爭、冒險間,終能返鄉與家人團聚。克雷.鄧巴願意追隨父親建橋歷險的宿命,示現荷馬時代,英雄的選擇,亦是命運的選擇:人們看重榮譽遠遠大於死生的抉擇。
從出走到回家,從怨懟到理解
馬格斯.朱薩克刻意用「拋棄」為議題,讓一個幾近分崩離析的家庭,無父無母、各自為政的五兄弟,因為克雷願意追隨「殺人犯」父親搭建一座橋為儀式,讓家人掙脫悲情的命運枷鎖,也找到與過去和解的種種可能。從出走到回家,從怨懟到理解,透過哥哥馬修的視角與文字紀錄,讓一個看似無解的秘密,回歸相愛的年代。
在小說情節中,讀者似乎也掠過現實忙亂的鞭笞,在故事情節中前進,作家一字一句,勾勒幽微人性的細筆,處處憂傷,也處處美麗。再次回望,彷彿找回純真年代眷戀過的不變誓言,無論季節遞嬗,青春更迭,我們都相信:
有人為我們點著一盞燈,燦亮脆薄的,飄忽的生命,透過同理與尊重,變成強韌的,鏈結的親暱,它是家人血濃於水的關係。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麥可.鄧巴與潘妮洛普的相知與相遇,最初也是最美的承諾,最後也迫使麥可.鄧巴跨出心魔,再次回歸家族。一如沈從文說過的:「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一生只愛一個人,擁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情愛,讓原本回不去的、不被珍愛的、本該高傲地絕版的人生,家人間的相濡以沫,讓淡然的感情,重燃熱烈的情份。
作家十年沉澱,十年淬練的
《克雷的橋》,讓漂泊在海之角、天之涯的伊人,以思念串綴,回家的足跡。原來,孤注一擲的選擇,是該家人同心齊走的無悔旅程。最終,我們讀懂終結悲劇的是擁抱慈悲的胸襟。一如《與神同行:最終審判》說的:當你埋怨、憤怒,無法理解時,就把一切倒過來想想。驚嘆馬格斯‧朱薩克突破創作的繭,以溫暖佐微笑的文字,篩去歲月傷痛與遺憾,帶來細細微微,家人之愛飄落的鏗然跫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