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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情愛慾望,女人的執著如神祇──讀鐘文音的《凡人女神》

2019/08/28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我是伊恩。我是人群之中的一個懷疑者,也是一個書寫者、一個攝影師。Instagram: iiantaii
這得從希臘神話「金蘋果事件」開始說起。
在一場金貴的名門婚宴上,身為媒人的眾神之王宙斯邀請來了許多高級位階的神祉。
席間,掌管紛爭的女神厄里斯不請自來,她對自己沒有受到邀請感到非常憤怒,但她什麽也不說,就只是默默地拿出一顆金蘋果留在桌上,然後離去。金蘋果閃耀著光芒,上面刻著「獻給最美麗的女神」。
所有在場的人都看見了金蘋果上面寫了什麽──因此這下子可不得了了。在場三位級別最高、也最美的女神,希拉、雅典娜、阿芙蘿黛蒂於是紛紛爭相宣告自己才是唯一擁有資格得到金蘋果的女神。
當下所有的神祇都噤聲,不敢隨意發表意見,就連宙斯本人也膽怯起來,不敢一次得罪這三個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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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司婚姻和生育的天后希拉是宙斯的妻子,擁有跟宙斯同等地位和權力的榮耀;身穿盔甲的雅典娜是宙斯最寵愛的女兒,她掌管戰爭、智慧和藝術,是英雄的守護神;阿芙蘿黛蒂是愛情、美貌與性愛的女神,宙斯一直覬覦著她卻始終得不到她。
宙斯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年少英俊的凡人帕里斯,建議交由他來評判。
作為交換,希拉開口告訴帕里斯,如果她得到金蘋果,帕里斯將會統治最富有的國家;雅典娜接著開出她的條件,她允諾帕里斯將得到智慧;阿芙蘿黛蒂則是答應將給予這個男人她最知道的東西:一個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
帕里斯思想來去,最後把金蘋果許判給阿芙蘿黛蒂。
而為了回報帕里斯(後來成為特洛伊王子),阿芙蘿黛蒂勸誘了世上最美麗的女人海倫背叛丈夫斯巴達王,逃離出斯巴達,跟著帕里斯回到特洛伊。不甘心的斯巴達王聯合希臘國王,共同出動了一千艘戰艦,向著海倫而來,引爆特洛伊戰爭,規模差不多等同當時的世界大戰了。
得不到金蘋果而懷恨在心希拉和雅典娜也一同加入了戰爭,她們決意徹底摧毀特洛伊。

作為女人和女神的差別

神話總是耐人尋味。一個女人為了追逐屬於自己的愛情,其衝決之志很可能是願意不惜引發一場世界大戰的,而且追根究柢這場戰爭背後的遠因,更是三個女神之間為爭奪「最美」一較高下所結下的樑子。
不愛江山愛美人,雖然古代有紅顏禍水的說法,聽起來很像是在貶抑、汙衊女性:女人和女人的美帶著不祥,使世界無法安寧,但我認為這其實恰好是一種對女人、包括對人性的極致讚美。人這種生物終究不是認為安穩地活著就好、就夠了。
小說《凡人女神》顧名思義,鐘文音借用了涉入「金蘋果事件」中的三位女神,以她們各自象徵的不同神性,分別講述了三個短篇和三個不同的女人的故事。
如開篇的〈金蘋果〉,主角A女是阿芙蘿黛蒂,〈螢光〉的B女是雅典娜,〈傾斜〉的C女是希拉。由於每篇的主角「她」都無名,我權且都以代號ABC稱之。作者用「她」當小說主角,意味她們可能就是此時此刻現實裡的任何一個女人。小說的楔子如此寫道:
希臘有三女神,她們走下神座,
帶著不同的性格與際遇,
墬入慾望、愛情、婚姻的命運轉盤。
她們支點旋轉,離心離德。
遊蕩在凡人世間情愛交織的迷宮,
終至花園凋萎,忘了來時路,
等待重生,期盼接引。
多神論的古希臘人所崇拜的神祉,其神性內涵多是古希臘人把人性或人事中,某些不斷重複一再出現的、牢牢固著了一般的特質特徵予以極端化,如阿芙羅黛蒂是情慾和愛情的化身,雅典娜象徵智慧和英勇,希拉代表婚姻。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希臘神祉所彰顯的行為常是極端地不顧其它一切,只受自己的本性所催動,但這種完全隨本意行動是神才擁有的特權,神因此為神。
人畢竟為人,是因為人能力的不足、微弱,使人總是多有顧慮。一場釀成多少生離死別的特洛伊戰爭,對於那些永遠不老不死的神而言,大概也只是無窮生命中的一回遊戲而已。
人不是神,人有無可踰越的限制,一生只擁有一次機會,青春只有一回,過了就沒了。
因此,《凡人女神》借用希臘神話的目的,或許是鐘文音帶著自己的一些疑問、一些欽佩、一些同情,或是諷刺與矛盾的目光,注視著女人身為女人的命運;女人如那些女神受自身神性的決定性影響,常常做出無法以理智解釋和自制的衝動行為,特別是在面對慾望、愛情和婚姻時,在旁人看來認為其實是更好、更聰明的選擇,女人偏偏就是不要聽勸,反其道而行。女人執著如此,「愛著較慘死」。
如同貝多芬的第16號弦樂四重奏,他在第四樂章自題的一段自問自答:「非如此不可嗎?非如此不可!非如此不可!!(Muss es sein ? Es muss sein ! Es muss sein !)」貝多芬是在生命晚期寫下了這首曲子和這段讀來儼然無畏無懼的文字[1],後來被米蘭‧昆德拉引用,寫進了小說《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昆德拉以小說反覆不停詰問是:人的生命究竟是具有莊嚴可貴的必然性,還是輕飄漫飛亂竄的微小塵埃?
人的生命不管是輕是重,終究都無福能夠享受我行我素的特權。
假如女人一生,要傾盡全力面對由慾望、愛情和婚姻所構成的彷彿永恆無休無解的課題,而這就是女人的「非如此不可」,女人也自知她們的執著行為無疑總是飛蛾撲火──當女神一旦墮落為凡間女子,便失去了一切超越人常的神力和不老不死的保護──,讀鐘文音以此寫就的《凡人女神》,不管是A女也好,抑或是B女、C女,有各自不同的際遇,不同的人格、思考方式和價值觀傾向(儘管她們各自代表某個神祇),女人的處境彷彿總是如出一轍,只是在某些部分有程度上的差異。
女人努力生活,努力學習理解什麽是錯誤或正確,期待也等待著,希望自己總有一天能通過慾望、愛情和婚姻的試煉走到終點,一次得到它們全部似乎就意味著贏得人生的完美終極大結局。

三個願望一次不能滿足

可惜,現實情況是,這三個目標經常是相互衝突,或說是無法同時在同一個男人的身上實現,於是人的心底便要拉扯,擺脫不了這一個巨大的漩渦,拽著人向下沉沒、滅頂。
比方,既使是曾利用她的誘惑力量提供交換,得到眾神爭搶的金蘋果和「最美麗的女神」封號的阿芙蘿黛蒂,現在女神失去了高貴的名字,化為小說中的A女,她擁有一副美麗的肉體,但最多也只能夠以此取悅自己,同時也用來取悅男人,藉以交換金錢。
「這一回他們來到的這家旅館就像那種隨時要準備讓城市男女突然湧上渴望結合時,可以讓情慾迅速著床的簡單樣子,陳設老派但實用。位在市中心的五六樓,在這樣複合式大樓出入的人沒有人在意誰是誰,容易隱身,任何人都可以隱沒在洪流之中。櫃台平凡,三個婦人在那裡看守著別人的情慾,供應情慾的不過就是那些在簡便不過的東西了,扭轉鑰匙,推開門,兩瓶礦泉水保險套梳子牙刷吹風機,連毛巾都是一次性隨手拋。/一次性,她遇到的男人也都是一次性的。」
作者挑選了旅館作為主要場景來寫〈金蘋果〉,使得小說讀來充滿了男女交媾的氣味。
林立都市叢林間的旅館是一處肉體的聯合王國,無數男女的肌膚在其中歡愉著,體液在交換著;在這一間間一次次封閉起來的暗室空間裡,A女喜歡面對著天花板,不管是哪一種風格的天花板,她都可以把自己丟進一個快樂地不需要靈魂的國度,那裡不應該思考愛情在不在場,甚至情欲於她而言也是虛假之物。
A女的人生遭遇令她過早地就已經明白,全天下男人看她、靠近她(包括她的繼父),衝著她而來的幾乎全部只有一個目的。因此,她除了選擇相信相對還比較真實無欺、受國家機器法律白紙黑字保障的張張鈔票以外,她還能相信什麽。她自嘲,只有「真鈔(貞操)」才是真的重要。
肉身性愛既是她用以認知世界、面對人性的方式,也是她樂於取財的生存之道。A女害怕自己一旦陷落愛情、相信對方口言的承諾,男人最後卻只是「一股腦兒地將衝出的精液無情地送給女人,然後讓女人的子宮糜爛。」
很多寧願一個人生活的女人並非不嚮往愛情,安享孤獨和夜晚,而是她們更畏懼失望和背叛。A女選擇一次性的男人,這她讓自己不會過度幻想,淪為感情關係的奴隸或失敗者,因為她看輕/看清了男人。然而,我們或許也可以反過來理解,A女其實對愛情有著更強烈、更純淨的幻想,超出現實中所有男人能給的。這一點可由小說的結尾證實。
無獨有偶,因而就在下一篇〈螢光〉,作者像刻意似地,讓A女最戒慎恐懼的命運降臨在B女身上。
「她瞬間明白自己的身上已無空白之地,自己已經被喬治開發完畢了,自己的身體已無任何的方寸是他沒有探勘過的,這種愛情最索求卻也是最害怕的熟悉感已經全面來到,熟悉意味著要走入下一顆名為了解與責任的星球。」
就在最後一次、也是最深入交合的一次性交後,B女和男友喬治兩人坐在車內,男人欲向B女提出分手,而且理由用的竟然還是一種善意的、站在為對方幸福著想的口吻:「雅典娜,妳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等我了,我不過是個浪子!」
喬治是情場的老手,知道兩人的關係發展到什麽時刻就必須得斷,否則拖著就會越來越麻煩,但就是這個從來無心佇留的浪子使B女發現自己懷孕了。
依據傳說,女神雅典娜是誓言不出嫁、不戀愛的「處女神」,而且她一出生就穿戴全身盔甲、手持金矛,形象威武陽剛,勇武更勝過戰神艾瑞斯(在特洛伊戰爭中擊敗過戰神),而她從父親宙斯的頭顱生出也意謂著她擁有過人的智慧。
一個貞潔、聰慧、強壯的女神,一旦墮落為平凡的女人,愛情和慾望便使她淪陷失守,彷彿那是一種女人逃不掉的命運──渴望呼吸填滿了愛情的空氣,害怕愛情被抽光殆盡的窒息孤獨感。從小說情節來看,B女似乎無法擺脫對愛情的依賴,習慣性地總是以進入一段新的戀情來忘記前一段所遺留下的挫折,在愛情的來來去去裡沉淪無休。
雖然B女常常自我懷疑,為什麽非得要一個男人躺在自己身旁不可,但男人的離開更令她心驚膽戰,一意識到似乎是分離的風吹草動,她的身體便會不由自主,突然失態地「猛抓其手不放」 ;如此舉動,顯現了某種不理智也不明智,近乎神經質。說實話,當男人若是愛、欲望妳,這種失態是可愛,令人憐惜;若是不愛,則是徒勞而引人厭煩。
女神和女人,兩相對照,那個在特洛伊戰爭中,戰車上,風馳電掣衝入敵陣,一槍射倒戰神艾瑞斯、勇冠三軍的女武神雅典娜,英雄的守護神,如今安在哉?

女人的終點是?

也許男性作家會避諱的、也不重視的墮胎細節,鐘文音寫了出來。
分手兩個月後,B女發現月經沒有來。她一個人進入醫院,一個人離開,墮胎過程宛如受刑和受辱的混合。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任何熟人在她身旁陪伴她、攙扶她。
在科技和冷酷的醫療流程幫助下,前男人的一塊血肉離她而去,但這不啻也如同是一次契機,讓B女重生,使她內在潛藏的英雄雅典娜甦醒,從此自主獨立,不受男人和愛情的牽絆。
不過,作者安排的結尾讓我們看來這一點似乎並不是那麼確定──就在B女剛結束手術,離開醫院沒多久,一個陌生的、帶著一副雅致的眼鏡的男人隨即上前,向虛弱的她示出了善意,問她是不是不舒服,他的「聲音柔和近乎關心」……,但哪個贏得芳心的男人一開始不都是這樣子?
我們回頭來看〈金蘋果〉的結尾,作者一樣安排了一種類似的情況。
A女後來認識了一個似乎是不錯的男人,彷彿具有靈魂,她的肉體王國的魅惑邀約對他無效,她有性無愛的流浪看來很有可能將要終止;鐘文音筆下的阿芙蘿黛蒂,她的內心其實仍盼望著一場如被湛藍清澈海水環抱的島嶼般的愛情。
因此,那就讓我們做如下的設想,A女和B女最後所遇見的都不是渣男,他們至少都願意負責任,履行愛情承諾,踏入婚姻,建立了一個以女人的子宮為中心的家:有小孩、丈夫、好房子和不虞匱乏的物質生活。
但小說家是多疑的一種職業,作者要繼續追問下去:婚姻是否是女人的最終歸宿?難道日復一日的家庭生活就能令女人安頓自己,獲得滿足?
在《凡人女神》最後一篇〈傾斜〉,主角C女後悔自己當初沒有聽媽媽的話,早早就結了婚並生下了小孩。
三十歲的C女依舊美麗白皙,有一份在廣告公司的工作,不是一個只能守著房子的家庭主婦黃臉婆,這本來應該是女人都會羨慕的成就,這樣的女人要在IG上若無其事地炫耀她所擁有的一切是非常輕而易舉的事,所以她無法明白,「何以婚姻會把她的夢想摔碎至沒有出口的死境」。
當初與男友也就是現在的先生陷入狂戀,朝暮思及要建立的未來城堡,如今,有著夢幻光澤雲霧漸漸被現實的怨氣吹散,婚姻原形畢露,義務、責任以及做不完的家事佔據生活的大部分。
一間鎖上門的小小浴室是她現在剩下的唯一自由,她可以不用假裝快樂、幸福,她可以盡情流淚。
男人在這方面顯得倒好像是無所謂,下班後回到家有飯吃和一台電視就足夠了,好像體育台才是她的妻子,每天忠實盯著「她」看(媒體儼然是新的女神),對著C女則是一躺上床就打呼入睡。
「她還沒倦怠,但確實無力。有時她很想用力把老公搖醒,想對他大喊一聲:不給她做愛,她就不給飯吃。她的兩條腿已經很久沒有打開了,肢體相擁的汗濕,激情急促的喘息,倒塌後各自的濁粗吐氣與甜蜜餘韻……都讓她想念。」
在婚姻的柴米油鹽的髒空氣裡無法存活的愛情和情慾,C女經由大學閨密的建議學會了從來自網路的陌生男人那裡得到。鐘文音講,男人其實很愛「人妻」,對於男人而言,這種結了婚的才是最適合他們自由來去的對象,不必擔心對方日久衍生情感上的糾纏。
攝影師、男大生、暱稱貓男的會手沖咖啡的雅痞,C女抓緊家庭雜事的空檔時間,享受與陌生男子短暫、高強度的婚外激情。她再度妝扮起自己,重新穿上牛仔褲,彷彿生命一度逆向,又回到了青春正好的時刻。生活依舊,卻充滿期待。她上幼稚園的小孩都看出來了,稱讚媽咪變得好漂亮。
我們都知道,人性很奇怪、很弔詭,艱難的道德抉擇往往是得先從不道德的行為中才能誕生。這些一次次的短暫露水姻緣反而促使C女意識到,情愛和慾望終歸都是一時,正如女人一次次來來去去的愛戀經歷所告訴女人的:「穩定才是重要,忠誠也是必須」,再怎樣不一樣的東西最後都要變得一樣,擁抱平淡便是幸福。於是C女決定要回歸家庭,對於先前自己怨懟的、躲避的制式家庭生活也突然感到甘之如飴;或許是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自己就是神話中的天后希拉,婚姻和生育的守護女神,賦予了她扮演忠實妻子的力量。
但諷刺的是,就在C女滿意地認為自己想通了這一點時(人生沒有誰是特別的),她也意外地發現,原來丈夫也早就出軌了,他對她的冷淡不是沒有原因。
神話故事中,希拉每每威嚴地懲罰四處留情的宙斯和他的情人,也許,她真正想捍衛的其實並不是婚姻的神聖內涵,而只是她已名存實亡的婚姻其形式牢籠裡所徒留下的寂寞和釘死在這份寂寞上的自我尊嚴,藉以證明自己的存在。
鐘文音寫道,這個無心的發現非但不是打擊,反而救贖了她的罪惡感,讓她能夠徹底拋棄家庭和親情加諸在她身上的束縛,她想到了小孩,但小孩本就有婆婆搶著要照顧,沒關係。從今後兩人就各玩各的吧。
人心的慾望大樓的基地一開始就已經是傾斜的,「往上蓋的慾望只會更傾斜」;希拉此時抖落包袱,搖身一變為她最痛恨的阿芙羅黛蒂,她要獵取男人的慾望,滿足自己的慾望,她不在意這樣做是否具有所謂有任何神聖、高尚的意義,她不需要愛情和婚姻。小說從〈金蘋果〉開始,從A女到C女再至A女,好像這是一個永恆轉動的情慾循環。
不曉得重寫過的《凡人女神》的C女這一段(原出寫於2007年),鐘文音是否從「地方的媽媽們」這個廣告得到的啟發,抑或相反。
情慾是一門好生意,因為它們是人心裡長存如神祇一般的東西,而人類世界對於力量超凡而巨大如變形金剛如超級英雄的神祇而言,確實真是太窄小也太拘束了一點,人心亦復如是。

[1] 其中最後一首作品135完成於1815年,此時貝多芬已全聾,有趣的是,非常不喜歡給樂曲標題及太多指示的貝多芬,卻意外在這部作品加上「非如此不可嗎?」「非如此不可!」等提示,引起討論,不過1823年貝多芬的筆記出版,一切真相大白,原來是貝多芬的女僕在跟他要薪水,貝多芬不勝其擾,信手拈來便在譜上寫下這兩句話。貝多芬向來行事不拘小節,手抄譜更是充滿塗鴉改動的痕跡,這次一時興起把樂譜當成便條紙,沒想到吹縐一池春水。
來源:演奏貝多芬 非如此不可!2013/12/22 中國時報 邱祖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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