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消費下的時尚反思 - 瑞士環保二手衣市場

走到秋冬，又是換季的時刻。衣櫥裡裝滿了過多的衣服，卻又總是少一件衣服，這是現代人常有的困擾。要穿得體面，有時代風格，又不與人撞衫，也是現代人對服裝的要求。衣服美不美，似乎取決於大眾的眼光中當季的設計。隨季汰換的快速時尚是21世紀的大眾生活習慣，似乎不需思考，就能快速下手，這是否也同時顯現了現代社會對服飾的過度著迷?!

流行換季帶來的消費，過多的衣服該如何處理，儼然已是社會問題。瑞士天主教機構Caritas(德)之下，在蘇黎世州有一個知名的連鎖舊衣商店。將民眾捐贈的舊衣、鞋子、皮包和飾品清潔整理之後，像是新品服飾般重新上架，價格親民，亮麗依舊。一法郎一件的棉衫、五法郎一雙的皮鞋、十法郎一件的外套，如何穿出美麗，就是新主人各憑本事。

根據該機構的統計，蘇黎世州每年約收到140,000公斤的衣物，全是來自民眾無償的捐贈，可供給6家店面每週新品不間斷上市，重新搭配後也帶著時尚感。即使是二手商品，男女老少都能找到質感中上的物品，依照個人風格，再次穿出一件舊衣的生命。此外，可供挑選的商品也不乏高檔名牌貨，價格雖比一般二手商品高一點，但名牌商標所顯現的質感，不脫時尚消費者所追求的華貴感。

該組織收到的捐贈衣物中，也有首飾、皮包、各式配件等物品。重新上架，讓丟棄舊物再次變成商品，有一個展示的空間，有一個再次被看到的機會。惜物，成了快速拋棄的社會難能可貴的事。

這六家店面在蘇黎世營運相當成功，也在公益模式下進行。舊衣計畫的盈餘可支持蘇黎世州Cartias組織所需的年度經費40％，這些收入繼續支持13項教會系統下的弱勢家庭扶助計畫。舊衣被售出，再度使用，也形成了一種環保惜物的循環經濟，更是社會安全的推手。

此外，這一個完整的商業結構，在不以營利為前提的目標下，這六家商店也同時是一個中介的職業訓練所，需要櫥窗設計師、銷售員、織品修改師等等，提供年輕學徒、失業者、新移民、難民一個進入瑞士正式就業市場的緩衝機會。

在培訓的過程中，培養一般就業市場所要求的工作品質，舊物重新展示，如新品一般再次上架。在銷售時，與顧客直接接觸，練習進退應對。一個組織內有不同的職業可以練習，技巧和語言都有機會一再磨練，為弱勢族群進入瑞士就業市場提供了安全友善的中介環境。

世界一流的高級精品在每季更新的潮流中，也如同一般消費品牌的命運，不再是經年使用的物品，在過季之後也可能被存留在櫥櫃裡。只是精品的價格高昂，被丟棄的機率較低。二手轉賣，也成了一個新興市場。

瑞士是世界富人的聚集地，精品的需求高，同時也是二手高級精品的流通地。有人類學博士學位的二手精品行銷專家Rosa Enn女士接受訪問，以她在瑞士蘇黎世與奧地利薩爾茲堡(Salzburg)的銷售經驗，來看瑞士消費者對二手精品的態度。

方常均：您是如何嗅到這個市場的?

Rosa Enn：我對織品相當有研究，在作人類學研究時，尤其對原住民文化和織品之間的關聯特別感興趣，進而研究人類如何使用天然的材料創造織品和衣物。當我有機會接手一家在薩爾茲堡的二手店時，這完全燃起了我的事業熱情，二手市場成了我的事業新方向。織品和衣物，就是我經營的主要內容。進入這行兩年後，我接著在蘇黎世開了我第二家店。

方常均：您的客戶的年齡層為何?顧客有什麼樣的共通性?

Rosa Enn：我的客戶從20歲到70歲都有。也由於我只提供女裝，所以98％的客戶是女性。來我店裡消費的客戶，通常追求自身品味的特殊風格。都想穿出自我，而不是穿著大眾消費的成衣。於是，高級品牌的服飾又有平民的價格，就是一個市場。當然二手市場消費者的購物行為是有意識的，購買二手商品的經濟行為本身就是拒絕用完就丟棄的快速消費。

方常均：消費二手精品有什麼時代意義?

Rosa Enn：對整體社會而言，消費二手商品是永續價值與有意識消費和謹慎購物的表現。而二手精品市場是整個精品市場的極小部分，目前蘇黎世的市場也逐漸飽和。

方常均：您覺得瑞士人節儉嗎?蘇黎世的消費習慣和其他城市有什麼不同?

Rosa Enn：是的，瑞士人的購物習慣是較為謹慎和節儉的。二手商品市場目前是一個是國際潮流，但和美國、北歐的二手精品相比，瑞士人購買二手精品的消費力較小。值得一提的是，瑞士近年有一股動物保護風氣，大力抵制皮草的消費。所以冬季的皮草商品在我蘇黎世的店裡可說是完全滯銷，但在薩爾茲堡則是大賣。

方常均：一般您都購入什麼樣的二手精品?

Rosa Enn：我的操作模式是顧客寄賣，賣出了之後才拆帳。我一般會選狀態還很好的商品，如果已經被過度使用壞損了，被買走的機率當然很低。選擇狀態和品質優良的二手精品，我才能和其他平價的二手商店作出明顯的市場區隔。同時，來買二手精品的顧客也是想要繼續享受名牌商品的品質，要是貨物的狀態太差，就算名牌的商標還在，就不再具有商標所代表的商品價值。

此外，人造材質(塑膠)的商品即使有名牌的商標在上面，通常也賣得不好。除了高級精品，我也會購買當地設計師和小公司的特色產品。

方常均：在您的店裡什麼樣的商品最容易售出?

Rosa Enn：一般來說，女性的手提包賣得最好。因為手提包不必試穿，只要消費者看對眼就會下手。除此之外，一個名牌包可能要5000法郎才買得到，在二手店只要2000法郎就有，對許多精品消費者來說，這就是一個相當大的折扣，買到時甚至會有很開心的感覺。手提包在市場流通得快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只要消費者好好保存、小心使用，還是有再度被賣出的機會。

方常均：關於經營二手精品店，最讓您感到快樂的地方是什麼?您的工作有什麼意義?

Rosa Enn：我非常喜歡我的工作，這是我自己的事業，我可以獨立自主。當然我也必須承擔賣不出去的經濟風險。在這個行業裡，我覺得一件很重要的事是：我讓我的客戶明白「購買二手店的商品並不是購買次級品」。相反的，人類資源日益短缺減少，我想讓他們知道他們作的是有意識，且有意義的消費。在我的服務之下，我的客戶購買到了一流的商品，也有開心的購物的感覺，愉快得走出我的店，然後再度光臨。

結語：衣物穿搭的品味顯露的不只是外貌，還有個人更深層對美感與物件的感受。整體社會的消費行為帶動市場的變化，也凸顯時代價值，單純的購買行為不只是一件簡單的事。二手市場的存在與興盛，得以窺見瑞士首富之都蘇黎世光鮮之外，含蓄而簡約的本質。

原文出於 瑞士資訊: 蘇黎世二手市場的消費行為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