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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倫敦：葉子都掉了

家裡客廳一大片落地窗面對的是整排路樹，路樹背後的遠方是輕軌鐵道，鐵道平時被茂密的樹葉遮住了，看不見運行中的列車。

入冬後，如果天氣夠好，中午會有一小段時間陽光耀眼，把周圍景物全染成金黃色，偶爾會有幾道閃光射進客廳落地窗，我抬頭一看，發現明明上週還黃澄澄的茂密樹葉一下子剩不到一半，枝頭光禿禿的，遠方輕軌鐵道從縫隙中露了出來，列車轉彎時車窗玻璃反射陽光來到我的窗前。

聽說英國是全世界植樹密度最高的國家，不只是各種尺寸的公園、小至社區地方公園大致古時皇室獵場轉型公園，就連路邊，連住宅區內，到處都是茂密的樹叢，夏季綠意盎然，秋季又將整個國家染成黃色。

第一次到英國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一月底，待到二月初離開，中途還遇上幾場雪，當然那時候所能見著的通通只有黯淡的樹枝，以及掛在上頭大量的垃圾，少了樹葉遮掩後全大方暴露了出來。那個景色給了我不小震撼，也給了我一個特別的對於英國的第一印象：髒。

第二次到英國是十一月底，寄住在倫敦北邊的友人家裡，自助一個月。那一個月的時間我早上醒來就往市區跑，用自己的腳踏過大街小巷，飢渴的迫不及待的想快點將相機記憶卡裡的空間用老派的街景填滿。接近聖誕時節，街頭外櫥窗裡開始出現聖誕燈飾，節慶歡愉可謂冬季的寒冷帶來一絲暖意，但那是晚上的事，短暫的日照下，又冰又乾的空氣把原本冷漠的人們推得更遠，市區裡線條剛毅的石造建築與沒了一片樹葉的路樹，一切一切搭配起來是多麼無情。

再次到英國時是十月初，在北方，樹葉也掉光了。這是件很有趣的事，我在短短兩年間到英國三回，沒有一次看過英國的樹葉。那時的北方很冷，空氣裡時時飄著一層水氣，路邊成排車輛的擋風玻璃都被凍出一層霜，每天早上出門工作的人們得花上很長一段時間熱車，引擎蓋下冒出白色的蒸汽。

其實我很享受英國冬季蕭條的美，尤其冬季的天空比較乾淨，沒有葉子的樹搭配深遠的藍色背景，最能體會到自己的渺小。待在北方的幾個月裡我去了幾個附近的丘陵或谷地或國家公園，光禿禿的樹總是陪著我，在刺骨的風吹過時發出細細摩擦聲，成為我每次出行時的背景聲。

我是在春天前搬到倫敦，住在一條有著成排路樹的四線主幹道旁，那是個老區，房子都是二戰期間躲過德國轟炸的維多利亞時代百年老屋，輕易就可以從那些屋舍外觀中發現歷史留下的痕跡，而這樣的痕跡與沒葉子的樹搭配起來合的不得了，像是從攝影集裡翻拍下的定格畫面，將全世界都暫停於此。

每天沿著成排路樹走路上下班，雖著時日過去日照時間越來越長，空氣也越來越溫暖，猛然抬頭發現樹梢上竟發起了新芽，為原本暗沉的褐色補上點點新綠。

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英國的樹葉，明明樹葉是那麼平凡無奇的存在，為什麼會感到興奮與感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