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兩人相識後,三浦春和每幾天便會去找黃少華,兩人越發熟稔。
黃少華的工作夥伴知道他與個日本人往來,勸他少跟日本人接觸,黃少華愣了下,只說了他知道。
不過黃少華最近有事,好陣子沒與三浦春和見面,這讓三浦春和有些沮喪,對他而言這是他難得在台灣交到的朋友。
沒想到三浦春和收到日本寄來的物品,有他喜愛的茶粉,他帶了東西想去與黃紹華分享,卻沒想到才在門外便聽到女人的聲音。
「還差一百元,阿蘭,要不我們再找人幫忙?我問過工頭,預支薪水只能先拿到二個月,才二十元……」黃少華說。
「我也是無路可走,要不是遇到少華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阿牛說要替我贖身,我們湊了半天只得三百元,幸虧少華哥幫忙多湊了五十元,我根本不敢讓家裡人知道,他們把我賣了買了塊地,日本人來了那地被收走種甘蔗……」阿蘭講到後面哭了起來……
聽起來兩人似在湊錢,三浦春和不知為何覺得自己鬆了口氣,敲了敲門。
黃少華聽見敲門聲,心裡正疑惑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找他,卻沒想到一開門看見的是三浦春和,「三浦先生怎麼這個時候來?我裡面正巧有親戚,如果不介意的話就請進。」
三浦春和進了屋子,只覺得這個阿蘭有幾分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邊見過,而阿蘭跟黃少華說了她先離開後便先回去了。
一直到阿蘭離開後,三浦春和才想起來這女人是誰,「她是前面藝旦間的藝旦。」
「是呀,也是我以前家裡附近的鄰居妹妹,我之前有塊竹地被收走,不然或許能再幫她一些。」黃少華邊煮熱水邊說著。
三浦春和有幾分猶豫,但他還是開口問了問黃少華:「我剛才隱約聽見一些,如果是需要錢不如我先借給你們,日後你們攢夠了再還我?」
黃少華覺得這個三浦春和與那個壓榨工頭的日本人很不一樣,正缺錢的時候他竟然要主動借錢,難道不怕他跟阿蘭拿了錢就跑?還是等著要利息?而且阿蘭也不是藝旦樓數一數二漂亮的……
「利息怎麼算?」黃少華想了想倒不如白紙黑字寫好,加上利息,才不會讓雙方都不愉快。
「要不然一年一厘?我帶了些財物過來,實際上其實很少用到,借不借你們對我而言影響不大。」三浦春和語氣平穩地說著。
黃少華這才想起來,對三浦春和來說確實是如此,他本身家族便是日本的富商,他因為在醫學方面頗有所長,收到軍方邀請才來到台灣,且在台灣生活都是由日本人負擔。
「……那就麻煩三浦先生,日後這筆錢將會連同利息一併還上。」黃少華衷心地說著。
兩人在這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裡一同喝了日本茶。
*
這天之後,三浦春和開始作夢,夢見自己曾是早期的清朝人,家裡頭有兩個哥哥,自己有個小玩伴,夢裡的他很喜歡這個小玩伴,時常惋惜著要他是個女娃娃就好,自己就能收他當個小夫人。
『庫色。』這是他的名字。
夢的只有一部份,三浦春和與黃少華講起了這個夢,而黃少華也覺得有趣,與三浦春和提起:如果三浦春和曾經是清朝人,那麼現在的他又該怎麼面對現在的國家攻打自己過去世的國家?
三浦春和卻只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認真的說著:「建立在貪的武力征服是沒有意義的,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如此,真正需要的戰爭從來不存在過,都只是人心的操作,所以身為誰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就只是心。」
黃少華聽到這個答案有種被三浦春和這人給降伏的感受,倘若以前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戰爭的存在,那麼三浦春和的說法就是給戰爭下了最合適的註解。
過沒幾日原本兩人約好見面的日子被三浦春和臨時取消,不過當日兩人還是見了面……
三浦春和被叫到藝旦間,幾個人要了間房商量事情,原來是一同到台的日籍糖商經理相中三浦春和,想讓他當自己的女婿,他帶了自己女兒的照片給三浦春和看過。
三浦春和覺得照片裡的女人長的漂亮,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只是收下照片,向對方表示會再考慮一番。
不知不覺被灌了許多酒,三浦春和喝的有些醉,習慣性地去敲了黃少華的門。
黃少華睡眼惺忪地看著這個在前面喝醉就會來找的三浦春和,開了門讓他進去,但這日的三浦春和喝了水,便開始脫自己的西裝,一副想要睡了的樣子,黃少華覺得自己有幾分頭疼。
黃少華只好去找了三浦春和的車夫,告訴他今天三浦先生會在他那邊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再來接他。
對車夫而言這樣也是可行,就先離開回去了。
而黃少華回屋子後看見三浦春和把自己脫的一絲不掛時,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麼這個時時在意自己有沒有整整齊齊的日本人喝醉了會把自己脫光。
隨意找了自己比較寬鬆的衣服褲子給他套上,整理三浦春和的衣物時發現一個穿著日式和服的女人照片。
黃少華看著那張照片,覺得心裡有些發酸,但下一刻他被自己的這種感覺給驚嚇到了,只得趕緊把照片放在那摺疊整齊的衣物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