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陽光普照》 陽光不會無為而照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不論是烈日當空,或是浮雲敝日,陽光總是以不同的溫度與亮度出現在天空裡,是每天固定與我們噓寒問暖的忠實陪伴者。古希臘與羅馬神話中的阿波羅是太陽神,也被稱為是光明之神、文藝之神,是最多才多藝、善解人意的神祇。所以套用現代的語彙,阿波羅就是名副其實的「暖男」。
其實《陽光普照》當中的每一個角色都有暖心的一面,殊不管他們性格與作風。比起導演鍾孟宏之前的作品《一路順風》、《失魂》等等,《陽光普照》所表現的色調柔和了許多,是冷靜的情感、節制的情緒。描述這一家四口看似平凡,父親阿文 (陳以文 飾) 是一位駕訓班教練,在家裡總是不茍言笑,與妻兒的關係降至冰點;母親琴姐 (柯淑勤 飾) 則是在酒店替人做造型設計,她撐起了這個家庭的情感,是一位堅強的母親;大兒子阿豪 (許光漢 飾) 從小是資優生,是人人稱讚的好孩子,為了不負父親的期望而重考醫學院;小兒子阿和 (巫建和 飾) 則是從小叛逆,與菜頭 (劉冠廷飾) 砍斷了黑輪的右手,最後進了少年感化院,他的15歲女友小玉 (吳岱凌 飾) 在阿和入獄後也懷了他的孩子。
其中,阿豪就是那顆最溫暖的太陽,他用躲在水缸裡的司馬光來比喻自己心中的「黑洞」,因為他一直極盡所能的照顧與照耀著身邊的人,默默的承受著所有的壓力,他就是電影中第一個出現的暖男。這個家也因為他的自殺,而一度陷入悲傷的陰霾中,但阿豪的能量不因為他的離世而消散,反而持續發光發熱,給予這個「冰凍三尺」的家庭有「破冰」的契機,也更發現這當中的每一個角色都具有光照他人的特質。
因此整部長達約兩個半小時的電影,不急不徐,足以將影片中的每一個角色充分的刻劃,也明顯看出每位演員的用心詮釋,不慍不火卻力道十足。
阿和在離開感化院後重新做人,變的成熟穩重,對於家庭多分責任感;阿文則為了保護兒子,不但隨時關心阿和的動向,甚至低聲下氣的懇求菜頭放過阿和,最後不惜狠心除去菜頭;而菜頭雖為惡棍,但一開始他也是為了替好友阿和出一口氣,才挺而砍傷欺負阿和的黑輪,而他也是來自於弱勢家庭,他的憤世嫉俗也造成他的人生無法挽回的宿命;至於說琴姐與小玉母親 (尹馨 飾),皆表現出「為母則強」的性格,更是身邊的人最溫暖的太陽。
陽光,除了人物之外,絕對是第一主角,鍾導在《陽光普照》中的獨特影像美學,雖然明暗對比性強烈,但卻是相當柔和的,整個視覺上的光與影,代表了人世間的明亮與黯淡,溫暖與冷凜、現實與想像。除了歸功於中島長雄的完美的攝影技術與影像構圖之外,跟焦師劉三郎功不可沒,他用不同的焦點來表現光與影的對話、對峙、對影,用鏡頭來敘事,補足了無法言喻的情感交流,觀眾的視覺就很自然而然的交給影像,彷彿是一道道陽光帶領我們走進故事情節。
陽光與陰暗的對比,其實也是善與惡的辯駁,當阿文向琴姐坦誠殺了菜頭,而阿和偷開別人腳踏車的號碼鎖,再帶母親去兜風,而琴姐也默認了、默許了丈夫與兒子的非法行為,或許也是此時的琴姐早已化身為太陽,除了發出光芒,也必須能吸收光的背影,因為光與影本來就是共生共存的生命共同體,相當的公平。
林生祥,可謂電影音樂及客家歌曲的領域中的關鍵字,他長年關注環保議題,曾榮獲九座金曲獎,並於2017年以《大佛普拉斯》電影原聲帶得到金馬獎最佳單曲製作人。他在《陽光普照》的音樂也是用節制的情感思維,點出導演想要呈現的重點,譬如說在阿豪告別式的那一幕,他並沒有使用煽情的音樂,反而是用較短的樂句表現淡淡的哀傷,或許這就是對於阿豪「一路好走」的祝福。更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演奏家都是一時之選,也因此能確實表現音樂的精彩性。
《陽光普照》是一部平實卻暖心的作品,並不訝異會如此受到好評,今年金馬獎入圍11項,最後拿下最佳影片、導演、男主角、男配角和剪輯五個獎項以及觀眾票選獎,恭喜他們,也相信這部強片不會被時間所淘汰。
當我們經歷了人生的百轉千迴,傷痛的裂痕,才能讓陽光透進來,就像阿文與琴姐走進山林,最後因為彼此的坦誠,化解了多年的心結,最後相擁而泣;最後一幕,是阿和騎腳踏車載著母親,順著陽光而行,太陽高掛在蔚藍的天空,不斷的微笑,持續守護所有人。
(PS. 但其中的犯罪情節請勿模仿,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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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是否是二十一世紀的《一一》?答案很簡單:它不是。這不是在論藝術成就的高低,而是除了家庭劇的分類外,鍾孟宏與楊德昌分別透過家庭劇為切點去探問的主題,並無可比性。鍾孟宏將鏡頭焦點放到了比較普世性的問題,也就是人際關係中,剝奪與被剝奪者的位置如何非自願性地受到人的脆弱無力所驅使,而不斷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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