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時間緊迫。
袁芷其車一停,蘇雨就迅速開了車門,小心翼翼的不要弄斷他們纏在手上的線,連拖帶拉的把白聿給弄出車裡,他跟袁芷其兩個人扶著白聿把人給帶進門,姚綺月幫忙從他身上搜出鑰匙來開門。
他以為白聿住的地方會是有著現代化設計的那種電梯大樓,結果那只是一棟很平常的公寓,很有家的感覺,小小的前院裡甚至種了不少綠葉植物。
姚綺月先衝進門把燈打開,蘇雨跟白聿的手纏在一起不是很好行動,他們很困難又很小心的花了點時間把人弄進屋裡,袁芷其想把白聿直接抬進房間裡,蘇雨的視線在廳裡繞了一圈,「不要進房,桌上。」
白聿的客廳有張玻璃面的矮桌,蘇雨目測了下尺寸,要把白聿放上去是沒問題,姚綺月大概懂他的用意,但還是小小聲的開口,「沙發不行嗎?……聿哥會冷著的。」
「去拉條被子還是床單什麼的出來。」蘇雨也沒反對,只開口吩咐著,姚綺月馬上衝進房間裡,拖了一床棉被出來鋪在桌上,他們才把白聿放上去躺著。
蘇雨檢查了一下他們手上的線,確認仍然纏得好好的,他拉開白聿的風衣確認他除了撞到頭以外沒有其他地方受傷。
「綺月,會擺七星續命陣嗎?」蘇雨回頭盯著姚綺月。
「會!璇姐教過我。」姚綺月跳了起來,開始在白聿屋裡翻找,想找到可以用的東西。
「小其,讓大小貴在前院守一下,看見什麼鬼東西就說一聲。」
「知道。」
蘇雨的手還和白聿的纏在一起,除了傷口椎心的刺痛感之外,他只能感覺到白聿的手慢慢的變冷。
他閉上了眼睛深呼吸著讓自己冷靜一點,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抬起頭來看著這房子的四周,白聿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家裡多少都有做些防範措施。
蘇雨仔細觀察了一下,大致上還可以,雖然在自己家肯定更安全,但現在白聿缺了魂魄,他要招魂肯定得在白聿最熟悉的環境做才行。
蘇雨望著白聿,不禁想起他那時候是想跟自己說什麼?在他說了叫自己菸少抽之前,肯定有什麼話想說的。
他不由自主的把手貼到白聿發涼的頸側,感覺到微弱的跳動。
他還活著……還活著……
蘇雨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告訴自己白聿還活著,但他仍然不由自主的感覺到恐懼。
腦海裡不斷湧上來的記憶像是巨浪一樣的淹沒他。
他記得自己抱著慕晴還溫熱的身體,像是睡著似的安祥容顏,他記得自己沒有辦法控制的像頭野獸般的哭喊嚎叫著。
才剛剛失去摯愛,緊接著又失去唯一的親人,恐懼和哀傷重擊著他,像是被拖入海底般的沒有辦法呼吸,他最後唯一聽見的是子璇的驚叫聲。
『夕雨──』
他重新吸進空氣,循著聲音回頭,他看見子璇哭叫著,抱在懷裡的人是景修。
他不記得自己愣了多久,他小心的放下了慕晴,從地上爬起來朝他們衝過去,景修滿臉都是血汙,連話都說不太清楚,而血液正不停的從他心口滲出來,他從子璇手裡搶過景修,扯下衣服死命的壓住傷口,『快去叫景叔!』
他後來一直、一直的後悔,為什麼他要叫子璇去做已經沒有意義的事。
他兄弟一輩子都沒能說出來的話,到死前也沒機會說了。
『撐著,你給我撐著,你不准死,聽見沒有!』
他記得自己胡亂叫著,眼淚和汗水、血液混在一起不停的從臉頰上滑落。
景修只是微弱的喘著氣,掀了掀唇似乎想說什麼,張口卻只有血液從口中滑出。
最後,景修只扯出一個不算笑容的神情,勉強說了一句話。
『……兄弟……別搶我女人……』
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開口的聲音哽咽著幾乎說不成一句話,『誰要那隻母老虎,我女人比她漂亮溫柔幾百倍。』
景修又扯了扯嘴角,像是還想說什麼,最後只掀動了動唇,就再也沒能動作了。
他幾乎崩潰,他的女人,他的妹妹,他的兄弟,短短的三十分鐘裡,他幾乎失去了這輩子深愛的每一個人。
蘇雨緊握著白聿的手,經過六年,在這一個半月裡,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來了,原來那都只是錯覺而已。
「雨哥!」
蘇雨回過神來,側頭望去看見袁芷其極為擔心的臉,還有姚綺月忍著不要哭出來的神情。
蘇雨這才意識到自己呼吸得有多重,幾乎是在喘息了。
他閉了閉眼,放慢了呼吸,放鬆了他握得過緊以致於又滲出血的手掌。
「沒事,抱歉嚇著你們。」蘇雨勉強扯出個笑,「我只是……想起過去的事,沒事的。」
蘇雨覺得與其讓這倆小鬼擔心他是不是因為救不了白聿在緊張,還不如乾脆的告訴他們實話。
姚綺月的神情馬上轉為一種理解的哀傷,她舉起手上的蠟燭,「我找到蠟燭,這可以代替油燈。」
「很好,快做吧。」蘇雨朝她鼓勵的笑笑。
而袁芷其只是安靜的守在門邊,預防有什麼東西闖進來。
姚綺月很認真的蹲在地上開始佈陣,她把那七根蠟燭,圍在白聿身邊,再拿了條紅綿線纏在蠟燭上,一根接著一根密實的把白聿跟蘇雨圈起來。
她閉上眼睛燃起了符紙,手上比劃著咒文,一根根的點燃,直到七根蠟燭都燃起微弱的火光為止。
姚綺月吁了口氣,有些擔心的抬起頭來,蘇雨一隻手正拿著手機飛快的按著,也許是在傳訊息,等他放下手機才抬起頭來朝她笑笑:「做得很好。」
她鬆了口氣,又抓了好幾張符在手上,三挑四揀的不確定要把哪拿張符拿在手上,白聿莫名奇妙的失了魂魄,理論上要做的是招魂,可是現在他們卻在白聿家裡擺七星續命陣,肯定是蘇雨覺得有東西會把白聿剩下的魂魄給搶走。
那會是什麼呢?
姚綺月看著手上的符紙,疑惑的望向蘇雨,「雨哥,我們要防什麼?」
蘇雨望向門外,右手抽出了三支釘在手上,「不知道,什麼都有可能。」
「那……我們能招魂嗎?」姚綺月擔心的問。
「再等等,時辰沒到。」蘇雨望了眼牆上的鐘,不太放心的又對了下自己的錶,確認時間沒錯,才安心了點。
他在等著零時,那是招魂最好的時刻,但也是妖魔鬼怪出沒最盛的時刻。
「雨哥,外面怪怪的……」袁芷其一臉不安的走過來。
「什麼狀況?」蘇雨問。
「小貴說外面什麼都沒有,街上很安靜也很乾淨,不過小貴說怕,我把他收起來了。」袁芷其的神情有些微妙,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雨哥,這該不會是指……」
蘇雨的神情閃爍了一下,「把你的小鬼們全收回來,全都封印好別讓他們跑出來了。」
「是。」袁芷其趕忙把他封小鬼的符全拿出來。
「綺月,妳有神火符嗎?」蘇雨轉頭問姚綺月。
「沒有,我可以馬上畫。」姚綺月愣了一下,馬上抓起她的工具包抽出墨筆來畫符。
她深吸了口氣,閉上眼全心全意的畫符,就算畫出來的符字她自己都快看不懂,但力量在就行了,她知道必要時期是顧不得什麼美觀的問題,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會畫電火符嗎?烈焰符?或者驚雷符?」蘇雨又拋出了一堆的符名,姚綺月咬著下唇想了想,「我看小言畫過烈焰符,我可以試試。」
「盡量了。」蘇雨深吸了口氣,把手上的釘壓在大拇指上,馬上滲出了血,他把過了血的釘打在白聿頭上方、左、右邊,又再抽出了二支釘,釘在他腰側左右邊,最後再兩支釘在他腳邊。
「小其,站到我後面,別進圈裡。」蘇雨望了一直站在前院落地窗邊警戒著的袁芷其。
「是。」袁芷其馬上跑到他身後站著,心裡緊張得七上八下的,沒有白聿在,他一點安全感也沒有,但站在蘇雨身後,他又微妙的有種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覺。
袁芷其望著像是睡著了的白聿,很希望他能突然的清醒過來,但他知道那不可能,他看著白聿和蘇雨纏在一起的手,又意識到蘇雨正在盡力救白聿的命,這讓他安心了點。
他想起白聿在車裡,拉住他的手時說的話。
「聿哥說,要是他不在了,要我好好聽你的話,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袁芷其突然的開口。
蘇雨有些訝異的回頭望著他,「什麼時候說的?」
「就在車上……我以為他睡著了,把水放在他身邊要下車的時候,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說的。」袁芷其的神情非常的沮喪。「我應該要注意到的。」
「……那不是你的錯。」蘇雨愣了好一陣子才開口,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他自己有感覺……有感覺為什麼不說?」
姚綺月這時把符都畫好了,收起了工具帶著符紙走向蘇雨。
「別進來。」蘇雨制止了她,「站在小其身邊就好。」
「雨哥……有高人幫我算過,我命線很長的,我可以……」姚綺月猶豫著開口。
蘇雨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語氣嚴厲的開口:「胡鬧,命線很長就能隨便分給別人嗎?」
姚綺月被蘇雨罵了,只委屈的扁著嘴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蘇雨才放緩了語氣,「每個人的生命價值不同,妳不知道自己能用幾年換他幾年,這跟福澤厚薄有關,萬一妳運氣不好福澤淺薄,妳願意用十年換他一年嗎?」
姚綺月想回答,但停頓了會兒終究沒有回答,她想起她爸爸。
蘇雨回頭望著他們倆,「就算妳福澤深厚,拿妳一年能換他十年,也絕對不值得,妳不知道那一年妳能多做什麼事,也許妳等待的人就在那一年出現,也許妳畢生心願的實現就在那一年,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值得。」
「那你呢?」姚綺月小小聲的問。
「我不一樣,我什麼都沒有了。」蘇雨淡淡的笑著,轉回身去望著前院,「我深愛的人都死了,我沒有期望沒有心願,就只是活著而已,不管我能吊著他多久的命線,能救得了他都很值得。」
「……你可以有我們。」意外的,這麼說出口的是袁芷其。
蘇雨笑了笑的回答:「不然為了什麼拿自己的命去綁著他的,你們一定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他。」
姚綺月和袁芷其對看了一眼,沒有人能回答,要他們從蘇雨跟白聿之間選一個,他們的答案都是不用說出口的。
但不應該是這樣的。
姚綺月想著,正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蘇雨突然站直了,神情嚴肅的開口:「安靜,等下不管怎樣都別開口,什麼都別說,我沒說可以,一張符都不要扔。」
「嗯。」姚綺月緊張了起來,捏緊手上的符紙,下意識往袁芷其那裡靠了過去。
袁芷其也很緊張,他畢竟是個養鬼師,他對鬼的敏感度比姚綺月好,他感覺得到來得不是個簡單的東西。
甚至……不是鬼。
屋裡的燈突然間啪地一聲就全數熄滅了,漆黑的屋裡只有屋外的路燈照射進來的些許光芒。
袁芷其無意識的吞嚥了一下,他感覺到四周的氣溫急遽下降,像是走進雪山一樣的寒冷。
「低頭。」
聽蘇雨沉聲開口,他們連忙低下頭,現在連姚綺月也發覺來得是什麼了。
蘇雨緊抓著手上的三支釘,覺得心臟重重跳著。
他在緊張。
過去,他面對再兇的厲鬼都沒怕過,他抓犯人的時候,再兇殘的罪犯也沒能讓他停下衝過去的腳步。
但現在他非常的緊張。
他只是深吸了口氣,看著一個長髮的男人,身著一襲黑色長衫,手上一柄長刀,尾端像鎌刀一樣的有著彎曲的弧度,鋒利的刀片像是薄冰一樣的透明,散發著微微的霧氣,四周凍結似的冰冷,連呼吸都可以感覺到白霧在面前散開來。
黑衫男人有雙銅鈴般的大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隆起的顴骨讓極瘦的面容看起來格外詭異。
「只是一抹陽壽未盡的薄魂,還勞動您大駕,實在不敢當。」蘇雨微低著頭,客氣的開口。
黑衫男人把他的刀負在身後,緩緩的穿過前院的落地窗走進來,窗緣上像是靜電閃過般啪啪地閃了幾下。
蘇雨把手上的釘握緊些,強自鎮定著,白聿在窗緣上都做了防護措施,鬼幾乎是進不來的,但眼前這位可不是鬼。
黑衫男人走到那一圈蠟燭外,把視線移到蘇雨手上的釘,停了下來,望著躺在面前的白聿。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蘇雨覺得他的神情變得柔和了一點。
而黑衫男人又把視線移到蘇雨臉上,勾起個笑容,語音沙啞低沉,『我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嚴夕雨,現在……叫蘇雨了?』
「司主大人。」蘇雨恭敬的行了個禮,但手上還是緊握著他的釘不放。
『我當你不認得我了。』黑衫男人低聲笑著,又望了眼釘在白聿四周的釘。
「大人此次前來可有要事?」蘇雨客氣的問。
『判官出巡當然是為了拘魂,難不成來找你敘舊嗎?』黑衫男人笑起來的神情總有些嘲諷的模樣。
「我還不知道他這麼大來頭,要讓陰律司司主大人親自拘提。」蘇雨挑起了眉,依舊客氣的回答。
姚綺月一直低著頭沒趕抬頭,聽見蘇雨的話心裡嚇了老大一跳,悄悄的望了袁芷其一眼,袁芷其也剛好望過來,兩個人心裡都緊張得要命。
白聿是什麼身分,要讓陰律司主親自提魂?
陰律司主望了他一眼,笑著沒回答,負著手緩緩的繞著那圈蠟燭走著,但並沒有闖進去,不知道真忌憚他手上的釘,還是那續命陣有點用處,也或許只是在嚇唬他們而已。
蘇雨回頭示意他們兩個退後點,別擋著陰律司主的路,兩小鬼對望一眼,連退了好幾步,只覺得一陣白霧從身前飄過,冰得好像會結凍一樣,姚綺月穿得薄,連牙關都打起顫來,只是低著頭不敢抬頭。
陰律司主經過他們倆的時候,還停了下腳步,望了他們一眼。
「司主大人。」蘇雨喚了他一聲,把他的注意力給引回來。「白聿壽未盡,現在還留有一魂一魄,請大人行個方便,放過白聿吧。」
『他還留有一魂一魄,不就是因為你拿命吊著嗎?』陰律司主笑著,轉身又繞了回去,『你倒真捨得把同命符用在才認識幾個月的人身上,是真覺得值得,還是因為無所謂呢?』
「這是我的事,不勞大人擔心。」蘇雨的語氣客氣,但說出來的話可不太客氣。
陰律司主負著手走到前院窗前,抬起頭來望著蘇雨,身後的微弱光源透過那一身黑衫照射進來,顯得格外陰森。
『說來我們也算有點交情,你幫過我次忙。』陰律司主緩緩的說著,『道義上我該放你一馬,但冥界律法卻不得不從……你說該怎麼是好?』
蘇雨微怔了一下,腦子飛快的轉了起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但既然司主大人記得這點情分,還請大人行個方便,我必在七天之內將白聿魂魄收齊,不會給大人添麻煩。」
『七天……也得看你的本事了。』陰律司主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緩緩的走近了一步,讓蘇雨緊張的捏緊了釘。『不過也真不是我在說,你手上的釘……可是連我都怕的,但今天就算是我走了,也難說還會不會有其他麻煩上門。』
蘇雨挑起眉來,不太確定陰律司主在說什麼,怕他手上的釘還講出來是哪招?他自己都不確定這釘對判官老大有用沒用了。
「若是司主大人肯行個方便,日後的麻煩我自會解決。」蘇雨小心的揀著詞用。
『我是很想給你方便,但我也說了,冥界律法不得不從,我司掌陰律之職,哪有帶頭造反的理。』陰律司主歪著頭望向他,還是笑笑的開口,『要我給你方便,你也得給我找個理。』
蘇雨好似懂了陰律司主的意思,腦子一轉,揚起手上的釘,「我是萬般不願冒犯司主大人,但為了保住白聿,就算會冒犯司主大人,我也得一試。」
陰律司主倒是讚賞的笑了起來,『有勇氣,但就算我有些忌憚這釘,你覺得就憑你,能阻止我嗎?』
就在這時候,一陣清脆的鈴聲響了起來,瞬間環繞在屋裡。
「光憑我手上的鎮魂釘,我當然不敢這麼想。」蘇雨笑著回答,「但加上苗家的驅魂鈴,或許能阻上大人一點時間,白聿那兩個小鬼沒什麼能幹的地方,就跑得快,帶個人走不是難事。」
陰律司主挑起眉來,『我以為你跟協會沒往來了。』
「是沒有,大人要不開心,可以把帳算在協會頭上。」蘇雨無所謂的回答。
『不怕我算在苗家頭上?』陰律司主好笑的望著他。
蘇雨放下了抓著釘的手,客客氣氣的回答,「大人海量,肯定不會跟個丫頭計較。」
『那看來,我還非走不可。』陰律司主倒是很和氣的說著。
「大人慢走,不送。」蘇雨又朝他行了個禮。
陰律司主又望向白聿,好一陣子才轉身離開,帶著他渾身冰冷的極寒之氣又穿出了前院的落地窗,臨走前又回頭望著蘇雨。
『你知道你的釘原本不是用來鎮魂的嗎?』
蘇雨愣了一下,「請大人明示。」
『你的釘,原是用來鎮神的。』
看著蘇雨驚訝的神情,陰律司主笑彎了嘴角,慢慢轉身消失在牆的那一頭,只留下寒冷的霧氣迴盪在屋裡。
*
沒有變長的小短篇是因為沒時間寫完…QQ
等過了除夕,我就可以開始工作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