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經典告白 X 2

文與攝影／凌谷

人生在纏繞之中變化，世界在生滅之中輪轉。大如銀河宇宙，小如螻蟻凡夫，萬物各有其時，福禍更是無常。我們在無常之中，自然也為無常所用。

地球人近日（＊）首次探測到愛因斯坦一百年前在廣義相對論中提出的引力波，那是在距離地球十三億光年外的兩個黑洞間產生的。

大家都知道黑洞能吞噬一切物質，像中國神話中的貔貅一樣吞萬物而不瀉，是一切物質的歸宿。人終有一死，但死亡這個黑洞，連光線都無法穿過，又有多少人真的能看透。

最近（＊），離這裡不過幾百公里的梅州發生一件驚動許多人的再小不過的小事。那就是兩隻鵝先後被宰來吃了。如此小事，之所以驚人，是因為兩隻鵝在臨別時依依惜別的照片在情人節那天刷爆了朋友圈，有人杜撰各種童話結局，但傳媒找到了鵝主，把現實說了出來。

原來這兩隻鵝從小一起長大，相依為命，感情深厚，面對家裡的黃狗還要火拼互救。在大年初二，母鵝被送給了親戚招待客人。廣傳的照片就是公鵝拚命解救失敗後伸長脖子與母鵝吻別的情況。結局是母鵝被親戚吃了，公鵝也在初七被宰。主人在接受電視訪問時說：“在放血時，牠的眼裡還有眼淚。”親戚在鏡頭前笑着說：“真奇怪，動物也這麼有人性。”

有好事者，找來動物靈媒，轉述了改天相聚後的兩隻鵝的回應：“很意外自己受到那麼多關注！我們現在很好。希望你們有一天不再為了口欲而屠殺。”

大家（包括我）大概都會懷疑靈媒的話，就如人們以前都懷疑引力波，連愛因斯坦也認為難以檢測得到。要是找個佛陀或老和尚，也許會說，這兩隻鵝原來是鵝主的父母，他們曾經為了家族利益把一對情侶拆散，把女兒嫁給了有錢人，致使一對情侶先後自殺。現在，這對父母在當鵝時就被當年的女兒拆散，把母的送給親戚，公的親自吃下……

其實，無論是兩個星球的死亡，還是兩隻鵝的被殺，都是一件小事，是無常的一部分。只要夠堅強把自己抽離出來，就可以百年如一日地作為無常的好工具，成為有情眾生的黑白無常。

（＊本文寫於2016年2月）

喜歡《合伙人》裡的一段對白，跳芭蕾舞的女人跟男主角說：“我最喜歡的感覺是早上醒來，忘了自己是誰，可以感到無限的自由，我那時就可以跳出無與倫比的舞姿，彷彿可以擺脫地球的引力，旋轉於宇宙之間……嗯，那感覺，就像跟你在一起的時光一樣。”

這大概是我看過的電影裡最棒的愛情表白了。短短的一段話，除了把愛情那種難以描繪的美妙感覺表達得淋漓盡致外，還透露了一種常見卻常被忽略的重要現象——無我。

無我，一直都像所有本質問題一樣讓人難以理解，而在這個崇尚“自我”的年代更是叫人心存恐懼。但現實世界的體驗卻不斷地告訴我們，人只有在無我的狀態才能達到喜樂，發揮出內在的能量。所以，我們到處到能看到喝酒、吸毒、抽煙的人，其實他們都是在借用化學物品尋求那種忘卻自我的狀態，哪怕就那麼一瞬間，他們才能放鬆。王羲之醉書《蘭亭》、李白“斗酒詩百篇”……人似乎只有在擺脫自我束縛之後才能讓內在的快樂和潛能得以釋放。

這裡就存在一個很有意思的命題了，那就是我們所說的自我束縛中的“我”和“內在潛能”究竟有什麼關系？佛教把形成束縛的“我”稱為“我執”，它是頭腦這個哈哈鏡中照出來的一個“假我”，此我生老病死，並導致貪、瞋、痴三毒纏身。

而究竟是誰站在哈哈鏡之外呢？那就是“真我”了。其實人生世上，接近這個真我，我們會經歷喜悅、快樂、健康和智慧；遠離這個本我，我們會經歷憂愁、郁悶、病苦和愚痴。只是我們大多情況下都是在這兩個方向之間左衝右突，像盲頭蒼蠅一般已失去了基本方向的概念。

那如何能讓自己接近真我呢？最基本的是過着順應自然的生活，放下那些對無明積習的認同。如果你走在正確的路上，身體和心靈都會告訴你。

真摯的愛情會讓人暫忘頭腦裡的“假我”，並會通過生命能量的洋溢與流動而短暫瞥見“真我”。如果你不必假借任何外物而接近真我，你將擁有宇宙中最偉大最美妙的“愛情”。

（摘自凌谷散文集《從愛到虛無》港澳購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