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偵X] 失足的孩子 02-1

袁芷其坐在一間小餐廳裡，望著對街的大門。

也幸好這裡有間餐廳讓他待著，似乎這個住宅區的特色就是有不少小餐廳跟咖啡店。

已經連續一個星期，他每天都點了杯咖啡坐在這裡朝窗外看，要不是他除了點餐以外一句話都沒吭，店裡打工的女孩都快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對她有興趣才來的，不時的多望他幾眼。

鏘地一聲，輕脆的杯盤撞擊聲響了起來，他抬頭一看，才在想那個打工的女孩，她就端了盤餅乾過來。

「招待的。」

「……謝謝。」袁芷其只輕聲道謝，又把頭轉往窗外。

「對街有什麼好看的，你每天都來？」那女孩好奇的也朝外看。

袁芷其皺了皺眉，抬頭望向她，她帶著一臉笑容，乾脆的坐在他對面，「你要不是對我有興趣，我就得考慮報警了，每天盯著人家的房子不好。」

袁芷其翻了翻白眼，索性掏出了他的證件，「警察。」

那女孩有點驚訝的眨眨眼，伸手拿過他的證件，「還真是警察呀……十隊……偵察小隊有十隊嗎？我怎麼記得才九隊，這不是假的吧？」

袁芷其沒好氣的把他的證件搶回來，「上網查一下。」

「說的也是。」那女孩還真的就跑回櫃檯去上網，袁芷其也沒理她。

過一會兒她又跑回來坐在他面前，「真的有耶，好神奇，那對面怎麼了？那對夫婦看起來很普通，聽說挺可憐的。」

「妳聽說過什麼？」袁芷其回頭望著她。

那女孩自己抓了片餅乾起來咬，「聽說他們本來有兩個孩子，但是意外一起死掉了，之後那個太太幾乎不出門，先生也早出晚歸的，從來沒見他笑過。」

袁芷其不予置評的又望向對門，「妳店開到十一點，有沒有聽過那戶人家發出奇怪的聲音，還是有什麼怪事發生？」

那女孩搖搖頭，「那家的太太好像有病，成天都疑神疑鬼的，要說奇怪，除了她覺得什麼都怪以外，沒什麼特別的。」

「是嗎……」袁芷其皺起眉，還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了下顯示的相片是姚綺月，就接了起來。「怎麼了？」

袁芷其應了兩、三聲就掛了電話，那女孩好奇的望著他，「女朋友啊？好漂亮呢。」

「同事。」袁芷其撇撇嘴角，掏出錢包付錢，順手抓了點單的筆在杯墊上寫了他的號碼，「這給妳，如果對門有什麼奇怪的事就打給我。」

「好啊。」那女孩看起來還挺開心，抬頭朝他笑，「我叫高月玲。」

「嗯。」袁芷其也只應了聲，轉身就離開了，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小富為什麼沒在這裡出現，以致於他沒注意到那女孩其實是在搭訕他。

而袁芷其心裡只是想著，小富沒有地方可以去，他離開自己是為了他未解的仇恨，他的仇人只有他的父母，他理應會回來報仇。

那為什麼沒有？是因為小富感覺到自己在附近？

袁芷其只是緊鎖著眉頭，帶著滿心的鬱悶搭車回到警局。

走進辦公室裡，只看見姚綺月跟沈孟瑜，還有一個哭腫眼睛的女孩。

他左右望了望，「聿哥跟雨哥呢？」

姚綺月無奈的回答：「不曉得啊，我們出門的時候，他們兩個都宿醉到快死的樣子，回來就不見人了。」

「蹺班回去睡了吧。」袁芷其走過來坐下，把腳抬上桌，伸了個懶腰，「我都想回去睡了。」

姚綺月瞪了他一眼，「聿哥才不會做這種事，應該是出去辦事了。」

袁芷其只聳聳肩，望了那女孩一眼，「什麼狀況？」

「這是我學妹慕敏華。」沈孟瑜連忙給他介紹，「她班上同學有點狀況。」

「喔？」袁芷其把腳放下來，手肘撐在大腿上，「說看看。」

姚綺月坐在慕敏華身邊，又塞了張衛生紙給她，「別哭了，把事情說出來，我們才能幫妳。」

慕敏華吸了吸鼻子，抬頭望著沈孟瑜，見他還是對著自己笑，才輕聲開口。

「雅梅……她叫宋雅梅，我從幼稚園就知道她了，起初不同班，但小學分班的時候同班過，國中也有一年同班，高中我不念明青，到現在又同班了。」

慕敏華擦擦眼淚，「她有點孤癖，從以前在班上人緣就不太好，不是大家不喜歡她，是她從來不跟大家往來，不管是校外教學還是假日出去看電影逛街，她總是說她不要浪費時間去做這些無聊事，久而久之就再也沒人約她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變過，剛開始也有不是直升的學生不認識她就約她去玩，她雖然不會再說難聽話，但還是用一臉誰要去做這種無聊事的臉來應對，馬上班上就沒人理她了。」

慕敏華的手緊絞著手上濕透的衛生紙，「我想過要告訴她別這樣，會沒有人緣的，可是她已經沒有人緣了，也不見得會聽我說，後來我也沒怎麼理她，我想相安無事就好了，她成績那麼好，遲早會走她媽媽給她安排的路，確實不需要浪費時間跟同學往來，她想要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姚綺月聽著，輕輕問了句，「班上有人欺負她嗎？」

慕敏華低著頭，半晌才點點頭，「那是常有的事了，班上女生比男生多兩倍，小圈圈又多，有幾群女生常常輪著欺負她，像小學生一樣，偷她的包包塞在垃圾桶裡，拿水潑她，扔掉她的午餐，把她的筆記撕掉什麼的……她看起來也不在意，總是一臉你們很幼稚的臉，有次還真的說了，結果只是被欺負得更慘。」

「妳們呢？」沈孟瑜問她。

「我們沒有，我們從來就沒欺負過她。」慕敏華用力的搖頭，「說實話我們也覺得那種行為很無聊，都大一了還跟國中生一樣欺負人很好笑，可是……可是那天我們在聊維意最近喜歡的明星，維意本來說得很開心的，結果雅梅不曉得怎麼搞的，經過我們的時候笑了，說了維意幼稚，維意當場就跟她吵起來了。」

慕敏華有些懊惱自己當時為什麼不阻止她們，「後來維意一直氣到下午，下課後她叫晴芬……就被搶的那個同學，去跟雅梅說我們晚上要去遊樂園，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遊樂園？」姚綺月問著。

慕敏華看起來更緊張，「……就那個……發生意外，摩天輪倒下來那個遊樂園……」

沈孟瑜沉下了臉，「妳們去那裡幹什麼？不是封鎖起來了？」

慕敏華只是低著頭，「那裡很漂亮，我們只想去拍拍照而已……」

姚綺月也聽過那個遊樂園，開幕之前大肆廣告了好一陣子的，用愛麗絲夢遊仙境當主題，整個設計跟裝飾都夢幻得像是每個女孩的夢想，因此一開幕就大爆滿，但是就在開幕第三天，裝在大樓頂上的摩天輪支架斷了，整個巨大的摩天輪就倒了下來，從大樓頂層整個滾落到一樓，把一樓的地砸出個大洞，當場死傷慘重。

現在已經封鎖起來，光是為了賠償問題那間公司就快倒閉了，因此也沒有去整修場地，就這麼封鎖了半年。

之後那裡就傳出許多恐怖的流言，那間公司請了協會去做了場法事才平靜下來。

「結果呢？」姚綺月催她說下去。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答應要去，維意故意把約定的時間約早了兩小時，約她在車站不同出口見，我們以為她等煩了就會走，結果我們集合好要出發的時候，才發現她真的還在等。」慕敏華說著，眼眶又紅了起來。「我覺得這樣丟著她不好，就去問她要不要回家去算了，她應該想回去念書，但她說想一起去……我們只好讓她跟著，進了樂園之後，我們就玩自己的，也沒有人理她，我以為她應該一會兒無聊就會回去了……」

只要再想起那天的事，慕敏華就沒辦法原諒自己，她抹著眼淚繼續說：「晴芬的爸爸是那裡整修工程的工頭，所以有後門的鑰匙，除了摩天輪那裡以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我們以為只要不靠近那裡就好，一直在拍照玩得很開心，也沒有人想起雅梅的事，一直到我們聽到聲音……。」

慕敏華深吸了幾口氣，語氣哽咽，「那是好大一聲不曉得撞到什麼的聲音，還有雅梅的尖叫，我們嚇壞了，趕快跑過去看，只看見雅梅躺在下面……動也不動的，胸口都是血……我們……我們不曉得該怎麼辦，我拿手機想報警，維意不讓我用手機，拉著我們去門口的公共電話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然後我們就丟下雅梅了。」

慕敏華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要丟下她的……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辦，維意說不能報警，這本來是意外，要是報了警我們就有責任，只要我們回家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

聽慕敏華說的話，沈孟瑜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只伸手拍拍她的肩。

袁芷其突然站了起來，示意沈孟瑜過來，沈孟瑜朝姚綺月望了眼，讓她安慰慕敏華，就乖乖的跟著袁芷其走到遠些的門邊。

「那你女人？」袁芷其抱著手臂問。

「不、不是，就說是學妹了。」沈孟瑜愣了一下，滿臉通紅的回答。

「你喜歡她？」袁芷其挑起眉來問。

「……這跟案子有什麼關係？」沈孟瑜撇撇嘴角望著他。

「當然有關係。」袁芷其翻了翻白眼，「你要喜歡她，那這就是件案子，你要不喜歡她，我才懶得管這種事，事情是她們自己惹出來的，是意外沒錯，但她們要不存著欺負人的心把那同學帶去，還沒告訴她那裡危險，她又怎麼會掉下去，更不用說還逃走了，就算沒法律責任，將來這筆是算在她們功德上的。」

沈孟瑜的情緒有點低落，因為袁芷其說的是對的，他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口：「慕敏……我學妹有點懦弱，總是隨波逐流的，跟著個性強勢的朋友一起都是朋友說好就好，朋友決定就好，但她個性很好，很溫柔，很細心，膽子又小，絕對不是什麼壞人，應該說她也做不了壞人。」

沈孟瑜望著袁芷其，很認真的說著：「我也是這樣的個性，我總是順著別人想要的做，我認識她的時候沒勇氣說喜歡她，她想找人訴苦我就聽她說，她的煩惱解決了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跟我見面也沒敢告訴我，我就跟她說我沒空再見她，如果今天是我遇到她那種狀況，我也會順著朋友的話去做的。」

袁芷其直視著他，「你才不會，我跟綺月都算是個性比較強的人，或許大多數時候你都順著我們的話做，但是真遇到那種事，就算我們叫你走，你還是會堅持爬下去看看她是不是活著，你就是這種人，你要不是，聿哥不會讓你進十隊。」

沈孟瑜怔了怔的沉默了下來，好一陣子才又低聲開口：「小其，我喜歡她。」

袁芷其翻了翻白眼，「怎麼會喜歡那種小白兔型的，是每天母老虎看多了是吧？」

沈孟瑜笑了起來，「你小心給綺月聽見。」

「又不怕她聽。」袁芷其碎碎念著，到底也沒敢太大聲，想了想才開口：「既然如此，就去那個遊樂園看看吧。」

「謝謝。」沈孟瑜鬆了口氣，袁芷其雖然是他們三個裡年紀最小的，但是他是從小就進這個世界，也很早就獨立生活的孩子，因此比他這個宅男還有姚綺月這個千金小姐還來得能幹，能力也更強。

袁芷其聳聳肩，「小事，去寫在簽到簿上吧，晚些聿哥要回來找不到我們才曉得我們在哪兒。」

「嗯，我來寫。」沈孟瑜開開心心的跑過去在簽到簿上留言。

姚綺月安慰著慕敏華，雖然沒聽見他們倆在說什麼，但大致上也能猜到。

她拍拍慕敏華的肩，「別哭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哭是最沒辦法解決問題的，妳要真想贖罪，就振作起來。」

慕敏華點點頭抹乾了眼淚，抬起一張紅通通的臉，「那現在……怎麼辦？」

姚綺月說著。「我們得去那個遊樂場看看。」

慕敏華僵了一下，她很怕再回到那裡，她作夢都夢見那天自己看到的景象，她只要一想起就渾身冰涼。

但一隻溫熱的手按在她肩上，她抬起頭來看見沈孟瑜溫柔的笑臉，「別怕，我們三個一起，不會有事的。」

慕敏華看著那張笑臉，莫名的覺得安心了起來，從以前就是這樣，她再怎麼恐懼、困擾，只要見了沈孟瑜的臉就能感到安心。

她當年一直沒有勇氣分手，更沒有勇氣告訴沈孟瑜自己喜歡他，就這麼錯過了機會。

她以為自己已經錯過這個人了，而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張溫柔的臉仍然能帶給她安心和平靜。

＊

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在兩點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