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害怕搭電梯會遇見鬼。
時間:深夜。
地點:南鎗高職的警衛室內。
「近代科學家發現,雜食性動物體內藏有一種名叫「八爪」的細菌,主要功能是抑制活體生長,因為當動物們抓起樹皮,和泥濘中的殘肉往嘴裡塞時,很可能連同蟲卵、蟲蛋一併送入,這些活體在逃過牙齒磨碎後,仍繼續活著。
幸運的,能隨從唾沫滑入胃裡融化分解,不幸運的,則當場皮囊穿破,盔殼爆裂,卵蛋四射,改以寄生的型態,黏著在動物口腔及食道內壁,於養分更充足的環境下繼續生長,」
「叮咚!」休眠中的手機被LINE驚醒。
「你能想像嗎?當獅子拉開下巴正準備撕裂斑馬時,嘴才一張開就湧出密密麻麻、雀躍蠕動的蟲,甚至偶爾還會有黏稠溼滑的條狀物從鼻孔、眼窩鑽出來,」
「叮咚!叮咚!」
正在趕稿的銀修,用力把頭槌在辦公桌上:
「老子正在忙,就算你CALL到死!我也不會讀的,」當他滑開螢幕準備關機時,餘光瞄到LINE訊息的末兩句:「…你再不上來,我就要跳樓了…」
◎
銀修是位在網路上寫稿的自由作家,但美其名是作家,還不如說是啃老族、靠爹娘賞飯,才得以陶醉在夢想裡的寄生獸。
怎麼?覺得「寄生獸」這三個字很難聽?
但其實能夠找到宿主,找到兩顆冤大頭來照顧吃喝,已經是許多創作人夢寐以求的了!但也有年輕的寄生獸、漂亮的寄生獸,以及身材曼妙的寄生獸,都還沒來得及長大就淪落成食物。在自以為能夠掙脫宿主,從咽喉從牙縫間鑽出來時。
「涮!」地一聲,又讓主人給舔回去繼續嚼爛。
記得在直播公司上班時,有位高中輟學的清純寄生獸來面試,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這頭寄生獸的雙眼,對成人世界有著更多期待,更多雀躍,卻也默默繞在唇邊的喃喃自語:
「希望不用再陪大老闆吃飯了…」
唉,不曉得她現在脫離宿主了沒?
◎
簡單來說,銀修未來的命運就是:
何時能不再啃老?不知道。
何時能靠寫作維生?也不知道。
因此,銀修的爹娘才把他踢出家門,學習自力更生,但銀修老早就想要這麼幹,耳朵都讓嘮叨和碎唸給激出病長出包皮了。
自從銀修獲得「南鎗高職」的警衛工作後,就很少回到租屋處,因為他覺得與其替房東收拾上一位房客的殘局,還不如將警衛室粉刷乾淨,搞張大小合宜的電腦桌,與能夠拉開平躺的椅子更快,至於洗澡的問題,可等到老師學生都走光後,往供給拍片劇組休息的寢室去使用。
自從少子化的災難陸續推垮學院,令其不得不結束營業後,腦筋轉得快的經營者,便看準未來社會在AI機械人大肆投入下,閒置人口倍增,影音娛樂的需求也將相對提高時,便把校舍與片場、劇場結合,除了讓相關科系的老師能夠保住飯碗之外,更可於影片一炮而紅後,將其片場擴建為遊樂園,再把創作者的心血消費一遍。
故事拉回銀修身上。
對一個大學畢業十年,卻還沒有交過女朋友的人來說,銀修的幸運程度簡直可比中樂透,因為竟然有名表演藝術科的女孩〝N〞願意把身體、聲音借給他,複製成3D動畫,存放在神奇寶貝球裡。
這顆寶貝球裡的生物,會在網路上環遊世界,醒著的時候會隨時隨地聽候主人差遣,陪主人玩Game、陪主人唱歌、陪主人罵三字經洩憤,若〝N〞睡著了也可以叫醒,但得看與主人平時的互動情況,來決定接下來是在瞌睡連連中難捨難分,還是滿滿的起床氣,跳坐在浴室馬桶上幾個鐘頭不說話。
總之,現在的銀修除了左手右手之外,還很幸運的有N陪伴。
當這名連夜趕稿,黑眼圈濃到可以擠出提神飲料和咖啡因的網路作家,來按門鈴時,大約是半夜兩點,從他還沒踏進玄關,只在一樓監視螢幕上露臉的狀態來看,顯然曾經嚇得魂不附體,而且雙腿還遲遲無法安定。
「…見鬼了喘喘…見鬼了!真他媽倒霉,」大概是害怕我家大樓的電梯門一關上,燈就莫名其妙熄滅,然後方才在學校喊要跳樓的那個女孩伸出手,從銀修腳踝冰冰涼涼、慢慢…慢慢…摸上來,所以才改衝樓梯,半跑半爬的闖上十八樓後幾乎喘到往生。
「看來這頭夜行生物對你很感興趣。」我對銀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