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吒的祕密
2020/02/25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小吒收拾完水桶碎片後，臉上的血絲也乾了。他一個人走到漆黑的吧檯旁邊，吧檯旁有一本書發出幽幽的光。他走近那本書，就像過去每個夜晚所做的那樣，將手輕輕放在書上，感受那股脈動於全世界的力量。
神獵書大酒館的三大特色，除了大廳天花板上用古神龍之骨製成的吊燈、古神燧木打造的桌椅，最重要的就是這本神獵書。
神獵書，這是大酒館名字的來源，這本書同時也記載著整片大陸賞金獵人的賞金總排名和數據。在這個賞金獵人時代，是非常重要的情報來源，可以調查當前的高手資訊，也可以清楚自己在這世界上的定位在哪裡。
第一頁的書頁上，修長的古字體題下了前三名賞金獵人的名字。
第一位 碧空巧娃 獵捕累積金額648萬聯合幣
第二位 雨雷默 獵捕累積金額536萬聯合幣
第三位 白鱗日陽 獵捕累積金額525萬聯合幣
可惜的是，這些與他毫無關係，因為他是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
鐵狼雖然可惡，卻也說得沒錯。根據他們從小學到的歷史，上古神替這世界上的每個人都留下了禮物，火槍手的眼力往往特別好，一出生往往就能看清楚一百晶格外的事物細節。刀劍使的筋骨通常特別軟，從小任何刀劍到他們手中，都宛如自己伸長的手腳一樣靈活。
小吒看著自己細瘦的手腕，嘆了口氣。
人家都說，這是吟誦師的體質，吟誦師一出生往往體力會比其他人差，但他們卻有另一份禮物，那就是能夠學習與上古神結晶溝通的能力，用特定語言喚醒某種特定的結晶，產生神奇獨特的力量。
這種語言需要特殊的訓練學習，無法隨意模仿照唸，除非極少數具有拷貝功能的晶語以外，否則就算你要強記，就算照唸，沒有好好學過永遠不可能把那些複雜的音節和抑揚頓挫唸得一模一樣。學習往往要經由晶語師傅進行訓練，並打造自己的結晶媒介，進一步成為正式的吟誦師。
結晶媒介就好像一個能量庫，吟誦師要是手邊沒有結晶，就等同毫無力量可言。所以每位吟誦師都會隨身攜帶。像是雙味脖子上的結晶項鍊，或是鐵狼時時刻刻背在身上的結晶長刀，都是他們自己的結晶媒介。
然而小吒到了十歲還是學不起來，更別提打造結晶媒介了。
他試過各種方式，撞結晶、舔結晶、吞結晶碎片、和結晶抱著睡，甚至到附近的晶礦坑住上一天一夜都試過了，還差點被礦坑裡的晶獸給吞掉，所幸及時被赤虎哥救回來。
但無論如何，他就是沒辦法把晶語句子好好地吟誦出來。
到了今天小吒十五歲了，他也試過用槍、使劍，但是他天生體力差、準心爛，舉槍差點打死自己，揮刀割到自己的手。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沒有任何天賦，好像他其實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鐵狼說，他根本是一個殘廢。
小吒自己是覺得還沒那麼糟啦，自己唯一有特色的地方，大概就是他藏在帽子裡面的那兩根小角吧？但那兩根小角也從來沒給他任何好處，有一次不小心掉了帽子被酒館客人的小孩發現了，那小孩竟然嘲笑他，笑他長得跟惡鬼殺羅一樣。
他有時候會爬到神獵書大酒館的屋頂上看星星，一邊想著自己父母。他好不明白，他們生給他這樣的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他們也長著一樣的角嗎？
小吒曾經想像，他的父母大概是被盜賊殺死了，或是被仇家追殺到這荒野中，最後才不得不把他遺棄在酒館面前。所以小吒曾經有個夢想，就是當一名世界上最偉大的賞金獵人，打擊犯罪，尋找父母的下落。但這個夢想在他發現自己做什麼都失敗時，就徹底粉碎了。
畢竟他不會耍刀槍，不會吟誦晶語，連鐵狼都打不贏，要怎麼去對抗外面那些兇惡的罪犯？
「小吒？」
小吒轉頭，雙味手裡的照明石在黑暗中發出微光，光線映照在她擔心的表情上，她提了醫藥箱過來，走到神獵書旁邊。
幾分鐘後，雙味已經幫小吒的臉頰包紮好了。「鐵狼真過分，」她輕輕地說：「對不起。」
「妳幹嘛對不起？」小吒莫名其妙。
「我......我應該要站出來的。」雙味低頭，「因為鐵狼這樣做不對啊，可是我......我太膽小了。」
「白癡喔，」小吒有點好笑，摸摸她的頭，「有什麼關係，鐵狼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一點都不介意啊。」
「真的不介意？」
「真的。」
「可、可是......這樣做也不對啊。」雙味緊緊捏住拳頭。唉，要是有辦法挺身而出保護小吒就好了，她總是缺乏勇氣。
「沒關係啦，」小吒笑笑，「雙味，有妳這份心就夠啦。而且告訴妳一個小祕密，我才不會繼續給他白白欺負。」
「咦？」雙味訝異道：「你有辦法阻止他嗎？」
「這是大祕密，不能說。」小吒搖搖手指故做神秘，「別擔心啦，我一切都準備好了，明天妳就會知道了。」
「那真的太棒了。」雙味有點欣慰，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辦法，但看見小吒這麼有自信的樣子，她也忍不住覺得開心。
雙味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從腳邊陰影的袋子裡端出一個蛋糕。這是一個圓型的鵝黃色蛋糕，周圍點綴精細的花邊，一塊小結晶細膩地嵌在中央，在黑暗中散發著柔和溫暖的淡黃色光芒。
「生日快樂，小吒。」她微笑。
小吒在微光中有點驚喜地接過蛋糕，蛋糕很輕，但香氣四溢。「這是我最喜歡的香蕉口味！」小吒心裡的驚訝不知如何形容，過了今晚午夜，他的十五歲生日就過了，他以為不可能有人記得，沒想到雙味特別準備了蛋糕。
「謝謝妳，雙味。」他不知道怎麼描述心中的感動，只能吐出這句話。
「我只是覺得既然是你的十五歲生日，就應該要好好過一下。」雙味有點不好意思小聲地說：「對不起，因為昨天烤得不漂亮，所以今天重烤一個，遲到了一天。」
「這樣就夠了！」小吒趕緊說，他看著眼前這位半貓女。突然有點感動，差點把他的計畫全盤托出。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畢竟這件事情必須小心翼翼，誰也不能說。
「喂！」黑暗中傳來一聲大吼，小吒和雙味嚇了一跳，那個粗獷的聲音吼道：「死小鬼，半夜不睡覺，在那邊幹嘛！」
「糟了，是赤虎哥！」雙味吃了一驚，是酒館的酒保。
「快走！」小吒趕緊一手捧著蛋糕，一手拉著雙味開溜。
當小吒拉住雙味的手時，雙味呆了一下，她盲目地跟著小吒在黑暗中奔跑，心也跟著亂飛。小吒應該不明白他現在做了什麼吧？雙味心想，等等回到西翼的宿舍區他就會放手了，他一定也不會發現她心裡的悸動。不過那也沒關係，就算只有這短短幾分鐘的路程，那也就夠了。
她滿意地閉上眼睛，或許有可能被什麼東西絆倒跌個四腳朝天，但她也甘願，她只是想要享受現在，把一切託付給小吒的感覺。
二十分鐘後，酒館西翼的三樓宿舍。小吒和雙味悄悄坐在樓梯間吃完蛋糕，然後送她回女生臥房，小吒自己也回到男生臥房。他悄悄推開門，房間內併排了三張床，他的床是最靠牆的那一邊，位置也是最糟糕的，每一次早上陽光都會先直射他的床，讓他幾乎每天都被熱醒。
鐵狼和盤方已經睡了，他小心翼翼地繞過去，確定兩人睡熟之後，他來到床邊，蹲下。在睡覺之前，他還想要做一點確認。
畢竟明天就是這個月發薪水的日子，也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大日子。
小吒在黑暗中摸索，他必須得檢查一下，小心為上。不久，他摸到床墊的裂口，手伸進去，然後撈出一只被蜘蛛絲糾纏的牛皮包裹。他將包裹輕輕放在地上，從口袋拿出照明石，打開微光。在銀白色的光芒下，他小心翼翼地取下蜘蛛絲，鐵狼害怕蜘蛛，所以這些白色黏稠的絲線是他最佳的掩蔽。他往牛皮包裹裡偷偷瞧一眼，滿滿的鈔票，依舊保持前一晚看見的樣子。
九十七萬，加上明天的三萬月薪，整整一百萬。
這些鈔票令小吒心跳加速，這十五年來，他一點一滴把學徒的薪水全部存下來，當其他人買飲料來喝時，他總是只喝水；當放假其他人去山脈鎮或其他大鎮玩耍時，他就乖乖待在酒館省錢。
小吒所忍耐、犧牲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這就是他剛剛沒有告訴雙味的計畫。
他要離開神獵書大酒館。
沒錯，他要永遠離開！再也不必見鐵狼那個神經病，也不用成天替那些醉漢跑腿和洗不完的酒杯為伍了。他再也不用見到赤虎哥刁難他，他要把這些生活全部丟到身後，再也不回來！
雖然雙味和通臂哥一直對他很好，或許他逃出去之後，偶爾可以從外頭捎封信回來，分享他的新生活。
鐵狼突然動了一下，小吒嚇一跳，以為他醒來了。但鐵狼只是翻了一個身，「王八蛋，我才是最強的賞金獵人！」他皺著眉頭緊閉雙眼，朝空中揮舞兩拳，喃喃說著夢話。
小吒稍稍鬆口氣，匆匆地封好牛皮包裹，把蜘蛛絲舖回包裹上，並伸手謹慎地塞進床墊裂口裡。他熄掉照明石的光芒，然後鑽進棉被裡。
外頭的風雨已經停了，神獵書大酒館就像一名穿著華服的老人，靜靜地沉睡在這片荒野以及夜色當中。然而在西翼宿舍熟睡的小吒並不知道，從明天開始，他的人生將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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