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剎那

一個連假的下午，人潮洶湧如浪，從淡水老街湧向我，密密麻麻的，每一張臉孔都很模糊。潮水退得很遠，露出河岸的輪廓，猶有餘威的秋老虎拉長了尾巴，所有景緻在我眼前漸趨模糊，但，那音樂如此悠揚，吹奏著「城裡的月光」，忽然，一切的喧囂都沉澱下來。

跟著人群讚嘆的眼光，我看見一個白皙的年輕人，以口就著黑管，修長的指頭遊戲似的跳動，美好的音符就流瀉而出，成就一個璀璨的黃昏；儘管他的雙眼看不見夕陽，可是，今天的晚霞卻因他的演奏而醉了。

人群包圍著他，他卻只能看見自己的世界，前頭的兩個紙箱裝滿他的音樂作品，價格都很便宜，便宜到簡直是不合理的；然而這種用生命吹奏的樂章，我也無法定義出完美的價錢，只能浸淫在那如浪如濤的聲音裡，一曲既終，大家給予熱烈的掌聲，其實，只是最微薄的心意。

喝了口茶，他將繼續演奏了，我卻必須跳上公車，繼續我的人生。夕陽在我背後的河面碎成一片流金，多少掌鏡的人都想挽留這個美景，我卻明白，美麗並不是因為被留下，而是因為在剎那之間，令人覺察到了永恆；所以，即便美好，還是讓曲子流散在空氣裡，為每一個人擦撥心弦，成一個顫動的時刻，永遠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