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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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我已欠你太多嗎

我好討厭打交!我好討厭打交!我好討厭打交!
好很重要所以講三次。
「打交」呢個動作,本身就已經係一套「七傷拳」 — 傷人七分、損己三分。你唔戴套(拳套)兜口兜面舂人一拳,人哋爆晒缸就固然傷,你自己個拳頭同人哋個頭骨顴骨硬碰,點都紅腫痛返一兩日。
更何況,我又唔係葉問李小龍,街頭爛仔交嘅嘢,你打人十拳,點都中返兩三拳;就算俾你打贏咗,返屋企都係要捽跌打酒;何苦呢?
暴力的確解決唔到問題,但係可以解決形勢(situation) — 特別係,如果個形勢會危害到初雪嘅安全的話。
人生除咗喺擂台同練習場外嘅少數幾場拳頭交,100%全部都係為女人打;呢啲就係命。
醫生,唔打交得唔得呀?

Day 15,接近中午時份。
「哥哥早晨!」初雪粉臉微紅、一起身就好嗲咁攬住我。
見到佢呢個樣,我不其然諗起,我哋琴晚(即係今朝清晨)做嘅「好事」……
是咁的,琴晚光正走咗之後,我哋都各自返房休息。正如之前所講,龍門客棧嘅暖氣唔係好夠,喺溫帶地區住過嘅都會知,一日最凍嘅時候,係日出前後一兩個鐘;喺三月嘅冬春交替季節,呢啲時份一般都仲係零度甚至零下嘅氣溫。
凍,加上我同初雪都唔多鍾意著厚衫瞓覺,於是我哋喺被裏面攬得好實;乾柴烈火、攬吓攬吓……雖然,到最後我哋都仍然守得住,冇發生關係;但係,都只係差冇發生關係……(同個「交」字有關嘅愛情動作都冇做過嘅)
與其話我守住我嘅所謂「原則」唔同佢發生關係,不如話我唔捨得同佢發生關係,會更加貼切。大家經歷嘅嘢多咗、了解多咗,我更加珍惜初雪呢個女仔,唔想隨便咁同佢發生關係。
如果,我呢個採訪可以無限期咁繼續做落去就好喇……

晚上九點,賓館大堂。
唔知點解,我同初雪好似都唔太鍾意留喺房,所以我哋食完飯就坐咗喺大堂。驚做錯事?唔會啦,返到去延吉要錯大把機會啦……
「哥哥呀,」初雪喺門口鐵閘嘅路軌上面玩緊「踩鋼線」;撇除佢嘅身體同埋嗰份被迫嘅職業,其實佢只係個廿歲嘅細路女。「咩叫『記者』呀?」
佢講完後,行咗過嚟,坐喺我隔籬。
「上次聽你同朴太太講,你係『記者』,我都想問你㗎喇;但係又唔記得咗喎。記者係做啲乜㗎?」
「記者會去好多地方,記錄唔同嘅嘢,然後寫成文章或者故事,喺報紙雜誌刊登。」我拖住佢隻手答佢。
「咁咪即係幫政府做嘢囉?」佢一臉天真。「喺朝鮮,報紙都係寫政府同黨嘅。我間中都會去村辦公室門口睇報紙㗎!」
「咁又唔一定嘅,香港嘅報紙係私營嘅;」我答佢。「雖然好多香港報紙都會幫政府講嘢,希望有朝一日成為政府喉舌;但係,佢哋基本上都係獨立運作,同政府冇乜關係嘅。」
「哦……」佢似懂非懂咁。「咁哥哥會唔會寫初雪嘅故事㗎?」講完後,佢眼碌碌咁望住我。
「會㗎!」我笑住答佢。「咁你想我點寫吖?」
「唔……」佢好認真咁諗。「可唔可以寫得我高啲、靚啲,同埋……係個女俠呀?」
我覺得佢誤會咗我係寫小說囉……
我哋喺度談天說地之際,朴太太都拎住個食物盒落咗嚟。我哋一齊食完飯後,佢就返咗上房安頓金老太休息。估唔到佢都會落嚟「打墩」 — 鬼咩,上面對住四道白牆,乜都冇;瞓唔著的話,又係幾折磨嘅……
「我會唔會阻住你哋談情呢?」朴太太笑笑口咁講。
「點會呢!」我答佢。「一齊傾吓偈啦,時間會過得快啲。」佢點頭。
我哋三個一邊傾偈、一邊食朴太太琴晚俾光正嘅「剩餘物資」點心。我知道初雪恨咗好耐,佢恨食嗰樣嘢嗰陣,對眼會釘住件食物唔放。不過琴晚見到光正,佢唔好意思食咁多。朴太太對初雪嘅身世好有興趣,初雪個傻妹亦都好老實咁講俾佢聽。我覺得,呢個女仔如果要喺中國長住落去的話,佢唔可以繼續咁老實同咁信人。
不過,我擔心啲乜吖,佢都唔會喺中國長住……
傾到大約十一點,賓館老闆返嚟。佢見到我哋仲喺度傾偈,就問我哋:「你哋琴晚都見完親人啦,點解仲唔走嘅?咁夜,你哋仲唔返房瞓?」
「我哋今晚等緊朋友呀,」我答佢。「聽日我哋就會離開圖們。」
「早啲返上房啦,」老闆語重心祥。「記得鎖好門窗呀!世道險惡,呢一兩年,圖們治安都唔係咁好……」
「呢兩年發生咩事?」朴太太問佢。
「呢,嗰邊啲人囉……」老闆指一指圖們江嘅方向。「有時就過嚟乞食,都冇問題,但係有時又會過嚟打劫殺人;早幾個月呀,佢哋過嚟殺人之後,仲將條屍拎返去朝鮮,聽聞要嚟食呀……」
我哋聽到,都俾佢嚇一嚇。
「食?」朴太太面露惶恐之色。「……唔會真係食人呀……」
「窮成咁,又唔夠嘢食,除咗食人仲可以點?」老闆嘆咗口氣。「中國人個個都肚滿腸肥,殺一個,可以食好幾餐喇。」
我哋面面相覷,一時間答佢唔到。
呢個時候,突然間外邊傳嚟幾聲腳步聲,我哋都打咗個突。
原來係申先生,仲有一個矮細兼黑黑瘦瘦嘅人同佢一齊。
「朴太太,我嚟咗喇。」申先生同朴太太打招呼。「我哋去處理埋啲手尾啦。」
「申先生,」朴太太指住嗰個矮細嘅人。「呢位係……」
「佢係明根,」申先生答佢。「係我嘅幫手。」朴太太好猶豫咁點頭。
「嚟啦,我哋去搞埋啲手尾啦。」講完,申先生同明根轉頭就行。
我哋三個喺冇選擇餘地下,唯有跟住佢去。
我哋五個人,行咗大約十分鐘,去到一個四野無人嘅草地上面 — 與其話係草地,不如話係草地再加上俾人棄置廢棄家具雜物嘅地方。草地離馬路唔遠,向另一個方向再行幾分鐘,應該就會到圖們江邊。
帶頭嘅申先生行到去一張爛木檯前面就停低咗,然後佢同朴太太講:
「朴太太,錢呢?」
「喺呢度;」朴太太喺袋度拎咗一個公文袋出嚟。「五萬蚊美金,麻煩你點清楚。」
申先生收咗錢之後,就借助明亮嘅月光、喺爛木檯上面點數。從嗰疊銀紙大細嚟睇,我估計應該係美金一百蚊紙;否則,唔可能一個公文袋就放得晒。
喺佢點緊數嘅同時,同佢一齊嚟嘅明根就一直監視住我哋。我有留意到,明根嘅手一直到捽住自己嘅腰股之間嘅位置,就好似啲老人家腰痛咁。由於呢個動作並唔係乜嘢危險動作,所以我亦都冇乜特別留神 —話晒都要攀山涉水咁過嚟, 你唔俾人哋真係腰痛咩。
「兄( 형님 ),你點好數未?夠唔夠?」明根問申先生。
「明根呀,呢度唔係好夠光呀,」申先生答佢。「你等陣啦,唔好咁心急。」
明根再冇答話,只係繼續捽佢條腰。
呢個時候,初雪突然間行咗出嚟,企咗喺我前面。佢企嘅位置,正正喺我同明根之間。
「初雪,你做乜呀?」我細細聲問佢。
說時遲,那時快,明根突然向初雪一拉,然後箍住佢條頸。佢捽住條腰嘅右手,突然多咗把鎗,指住初雪嘅太陽穴。
「全部唔准郁!」明根大喝一聲,然後將鎗指向申先生。「將啲錢放返入個紙袋度,拎過嚟俾我!」
「明根你做乜呀?!」申先生亦都向明根大喝。
「將啲錢俾我!」明根有少少歇斯底里。「如唔係我先殺咗佢,然後殺晒你哋!」佢再將鎗指向初雪。
由於月色嘅明亮,我睇得到明根手上揸住嘅,係一支類似華特PPK嘅小口徑手鎗。喺北韓要搵支德國或美國製手鎗,斷估都唔會太容易;我認定呢支應該係黑星六四式,亦即係PPK嘅翻版。
呢個時候,挾持住初雪嘅明根有想向後退嘅跡象。我知道,如果要郁手的話,就係而家;否則,佢將會離開我可以近距離制服佢嘅範圍。所以,我決定賭一鋪。
我決定搏嘅主要原因,係因為一旦佢攞到錢,佢真係會有可能殺晒我哋滅口。黑吃黑嘅嘢,從來都係咁運作。
我一個箭步上前,一隻手㩒落明根嘅手鎗度,然後將手鎗「滑架」向前(我嘅前佢嘅後)一推,直至到我感覺到滑架完全向後移位。我嘅左手就用力將初雪向外拉開。呢個時候,鎗口正正指住我心口嘅位置 — 我當然唔會搵初雪條命嚟「教飛」。
當初雪向一邊跌開嘅同時,明根嘅直接反應,就係向我開鎗!
啪。
板機扣動,但係鎗聲冇響。啪嘅一聲,係板機空響嘅聲音;我賭贏咗!
是咁的,我喺美國讀書嗰陣,我嘅監護人兼uncle,係個註冊鎗匠、開鋪靠賣鎗整鎗為生。由十二歲開始,我就每日對住各式各樣唔同嘅鎗。未夠十六歲,我已經識得由零件還原絕大部份嘅「曲尺」型手鎗。拘拘一支PPK或者黑星,根本難我唔到。手鎗嘅設計,萬變不離其宗;我只要將滑架向後推,滑架就自然會頂住撞針;佢點「掹雞」都開唔到鎗。
如果係左輪的話,我就會摙住個輪;同樣都係開唔到鎗。
喺連扣兩三吓板機之後,明根亦知道開唔到鎗。喺佢腦海中,應該會認為係「手鎗失靈」。果然,三吓過後,佢將鎗掉喺地上。
我用㩒鎗嘅手將佢拉埋我身前,另一隻手足住佢衫領。由於高度嘅分別,佢埋到我身前,大約矮咗大半個頭。我實在抗拒唔到呢個「高矮分別嘅誘惑」,於是用我嘅前額,向佢嘅鼻樑位置,使出「櫻木頭槌」!
櫻木頭槌!
兩吓頭槌過後,我感覺到佢身體軟咗落嚟,應該係頭暈啩?於是,我想用一吓「背負投」將佢掟開。唔知係因為緊張定點,我嘅背負投變咗將佢舉起、凌空成個掟開!原來要掟開一個矮細嘅男人,比我想像中容易。
掟開咗佢之後,我喺地上執返起支鎗,清除咗因為㩒滑架嘅jam彈之後,我向明根落地嘅方向開咗一鎗 — 我肯定我唔會打中佢,我只係想嚇走佢。果然,聽到鎗聲後,明根半爬半跑咁,向圖們江嘅方向好狼狽咁走咗。
我扶起跌咗喺地下嘅初雪,問佢:「你有冇事呀?」
「冇事。」初雪企返起身。雖然喺月色下,佢顯得有啲蒼白,但我諗都係嚇親吓啫,無嘢嘅。
控制咗場面之後,我用鎗指住申先生。
「舉手。」我同申先生講。
「唔……唔關我事㗎……」申先生滿臉惶恐咁舉高雙手。「明……明根只不過係我哋新加入嘅跑腿,我真係……我真係乜都唔知㗎!唔好開鎗呀!」
「跑腿?」我行到申先生前面,將佢擰轉身趴咗喺爛檯上面,然後搜佢身。申先生身上,除咗一個爛嘅銀包之外,乜都冇,亦都冇鎗,甚至連刀仔都冇把。我打開個銀包睇,冇錢,但係有張北韓嘅「公民證」。做賊做到你帶身份證出街咁戇鳩?!你都抵死咯!
「申昌華,地址係穩城郡下三峰里東浦洞二街四號,已婚;」我將佢公民證上嘅資料讀出嚟。「如果我將呢啲資料交俾人民保安部,唔知會點呢?」
「先生饒命呀!」申先生求饒。「剛才嘅事……真係唔關我事㗎!你哋都俾咗啲錢我啦,我仲點解要搶劫你哋喎!」
「係啦……先生,」魂魄唔齊嘅朴太太叫住我;佢夾硬吞返我個馮字。「我諗……應該唔關佢事嘅……」然後佢細細聲喺我耳邊講:「光正嘅事,仲要佢哋幫忙。我睇,唔好搞大件事喇……」
其實,我都冇諗住玩嘢;不過係想嚇吓佢啫。
「起身啦你,」我同佢講,佢喺檯上面起返身;我亦都收起支鎗。
我將個銀包交還俾佢,然後同佢講:「今次嘅事,我信你。但係如果日後朴太太嘅親人有乜嘢事嚟唔到中國的話,我就將你嘅資料,寫告密信寄俾人民保安部。後果會點,你自己諗啦。」
申先生誓神劈願會好好照顧光正,又話會保證佢嘅安全。之後,佢飛快收拾好檯面嘅錢,然後就同我哋道別,向圖們江嘅方向走咗。
呢個時候,路邊有兩盞車頭高燈照過嚟。然後,我聽到一把聲音:「小馮,你們沒事吧?」係東元;佢應該係聽到鎗聲過嚟搵我哋。日子耐咗,我開始明白,點解我老總咁信佢:因為佢可靠。
「沒事,我們走喇!」我答佢。然後拖住初雪、同朴太太離開草地。
上車後,我感覺到初雪嘅手好濕;我以為係佢緊張嘅手汗,攞紙巾一抹。點知,我見到係血!
「初雪,你受咗傷?」我情急咁問佢,朴太太同東元亦都望咗過嚟。
「哦……」佢答我,伸出佢嘅左手。我一睇,見到滿手都係血。當我稍稍抹咗佢手上嘅血再睇,我見到喺掌心一條兩吋長嘅傷口。
初雪為咗我而受傷,我嘅惡夢竟然成真……
願讓我隔於空氣吻著你
更想清楚可見你 細語夜靜時滿心歡喜
掛念時候合上我雙眼 如蜜餞聲音去又返
讓思念摸索你 面容像已清減
從未心意冷 每想到你易添夢幻
化身你面前心寄盼 這感覺為何更浪漫 在我生死之間
是你嗎 是愛嗎
是你出於真心日日夜夜彷彿漆黑中說話
像那一顆星星海角天邊 讓我彷彿之中可望見
留下這句這句說話 而非一般的對話 明白我已欠你太多嗎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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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係1997年5月中,剛剛完成學業嘅我身在華盛頓,正在考量緊我嘅未來。我可以選擇留喺美國發展,我internship嘅老細(即係美國政府)同我有共識,我畢業後可以留喺政府工作。或者我可以選擇出去闖一闖,見識吓呢個世界。當年仲係年青嘅我選擇咗後者,因為我覺得我仲未需要搵一份工困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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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八歲嘅時候,我第一次睇電影《滾滾紅塵》;老實講,當時嘅我,並非完全睇得明呢齣戲。 我唔明沈韶華(林青霞)點解會將最後一個逃亡嘅機會,俾咗章能才(秦漢);我更唔明白,點解沈韶華會咁愛呢個兩次選擇離開佢嘅男人。
大家有冇發現,點解我會咁執迷有關南北韓嘅故事? 我聽到一個C字頭嘅法國時裝品牌名稱;啱一半,其實又唔關得晒佢事。
無論係初雪、定係脫北者韓先生,都不約而同、有意無意間提及到,喺北韓,有一種自由,叫「自生自滅嘅自由」。
事情嘅發展越嚟越複雜,意料之外嘅複雜。 其實又唔係咁意料之外嘅,我呢幾年嘅男女關係,基本上鑊鑊都係咁上下啦。個個都話做住朋友先、個個都話上嚟我屋企坐吓、個個最後都坐埋上我張床度;扮乜鬼嘢矜持喎(講緊我自己)。
Ask not what the industry can do for you, ask what you can do for the industry. 我講緊嘅係傳媒行業。
自由何價? 人類嘅歷史,係由一章一章追求自由嘅故事編寫而成。而呢啲追求自由嘅故事,每每都係以鮮血作為墨水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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