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來講一個小故事。
從前從前,有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小女孩,好不容易取得父母的同意,喜孜孜地迎來生平第一隻寵物,因為是一隻白色的小狗,就很沒新意地取名為:小白。
一日早晨,女孩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暴怒聲,慌忙奔下樓,往聲音來源的客廳衝,然後突然定格,目擊小巧身軀遭受無情施暴的小白一邊哀號一邊逃竄的那一幕。
女孩來不及求救,又出不了聲阻止那盛怒的身影,只見小白跌跌撞撞地逃到外頭,躲進了車子底下。
女孩趴在地上試圖抓牠出來卻搆不著,急忙跑去找媽媽。回來後再次趴下去往車底下瞧,只見小白微微顫抖著,身邊多出了一灘屎尿,呈暗紅色。
「媽媽怎麼辦,我手抓不到小白!」「媽媽怎麼辦,小白流血了。」
媽媽出門去,買了藥回來,探身進車底餵小白吃了藥。
那日午後,女孩永遠失去了她的新朋友。
女孩看著媽媽把一動也不動的小白裝進一個布袋裡,騎著機車離開女孩的視線,不久後又空著手回來,女孩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
後來女孩躲起來偷偷哭了好久。
此後沒人問起過小白,女孩也絕口不提,好像那個小巧身影從來不曾來過,而這個故事也不曾發生。
這件事塵封在我內心一角好久好久好久,久到我以為我忘了。
某個和大學好友出遊的夜晚,熄燈後躺在床上聊天,聊到了寵物,讓我第一次吐露此事,而當我說到那一幕時卻胸口一堵,哽咽了,我不著痕跡地吸了幾口氣,快速帶過這個話題,以免眼淚潰堤。
那一晚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平復了心情。
也是在那一天我才意識到,啊,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這件事在我的心裡一直都沒有過去。
我不養寵物。因為我懶,因為光是要照顧好自己就很累了。因為我沒辦法承受生命離去的悲傷。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說詞,也是實話。但背後精神層面的原因,我卻不曾說出口。
除了當天在場的三人(施暴者、媽媽和我)以外,其他家人都不知情。這件事就這樣在我心裡埋藏了數十年。
之前寶貝姪女曾拜託我暫時幫她照顧還是嬰兒期的寵物幾天,被我大力回絕。她天真無邪地疑惑,不懂幾乎有求必應的姑姑為何對「這點小事」如此排斥。
我以黑手指為由當然無法說服姪女,只好試著提起這件陳年往事,卻還是無法平靜地講述下去,姑姪相看兩無語。
最後我還是幫忙照顧了一週,然後被「如果這生命死在我手中怎麼辦」的恐懼感攫住,陷入嚴重的焦慮情緒中,每天度日如年……。
之前和
@過客收藏家 聊寵物時提到,我三月閱讀的一本書裡,作者描述帶垂死老狗去安樂死的篇章,其實只是很平鋪直敘的文字,卻讓我邊讀邊默默直掉淚……。
當年面對赤裸暴力的害怕、無法保護那個小生命的內疚,生命在眼前逝去的無助、恐懼與哀傷……。
小時候無法消化的傷害,長大後,還是沒法消化。
我想,也許一直以來潛意識裡都在譴責呆愣在原地沒有保護小白的自己。生命逝去不可逆,沒有什麼補救的方法,那份無能為力的自責讓內心的創傷從來就沒有癒合過,所以乾脆遮蓋起來,逃避。
長大後,我心裡很清楚「不是我的錯」,但是還是會覺得:如果不養寵物就好了。
寧願你不曾來過。
致,我人生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寵物。
*這篇文寫好躺在草稿夾裡好久,透過文字書寫能不能有療傷之效我不是很確定,我只知道打下這些文字的過程中、檢查錯字的過程中,胸口都堵的慌,止不住的眼淚湧上來,必須多次停下來平復情緒。寫完了,卻總覺得沒有好的時機發文。今天心情有點小憂鬱,就選今天了,如果讓讀的人也憂鬱了,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