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先讀 鴛鴦六七四 l 一九五五年底,香港已是另一個香港

2020/05/2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港督楊慕琦戰時被日本鬼子先後押送到台灣和瀋陽,戰後回來了,再做了一年總督,提出了大規模的改革方案,因為擔心南京政府會把香港收回,先下手為強,打算對華民逐步下放參政權力,萬一真要撤退,亦要預先留下親英的自治格局。
力克重回香港已是一九五五年底的事情,香港已是另一個香港,力克更已是另一個力克。他長胖了不少,頭頂微禿,留了滿臉的絡腮鬍,嘴角咬著菸斗,垂下的腫腫眼皮壓住一雙曾經靈敏多端的藍眼睛,眼珠子彷彿從不轉頭。以前的他健談風趣,現下卻不苟言笑,歷史故事都鎖在肚皮裡。唯一令陸北風感到熟悉的是他仍然嗜吃。
力克被調往管理九龍,陸北風請他吃了幾回飯,但都不在鴛鴦樓,特地避談舊事。每回三人,他,力克,金牙炳,無論是在尖沙咀的天香樓、灣仔的英京酒家或龍門茶樓,都點八、九道菜,力克狠吞虎嚥地把食物送進嘴巴裡,陰沉的藍眼睛迸出亮光,彷彿從啃、咬、撕、噬的舉動裡甦醒過來。但陸北風覺得他並非在享受食物而是在攻擊報復,似乎食物,以至所有可觸之物和人,都是仇敵。有一回力克不滿意侍應生的服務,竟然執起桌上的茶壺重重地敲過去,侍應生血流披面臉,蹲下呱呱喊痛。力克不罷休,蹬腿把他踢翻,並呱哩嘩啦地罵了一輪英語,陸北風只聽懂個「dog」字。金牙炳跟侍應生相熟,連忙勸阻,力克不買賬,狠瞪他幾眼,二話不說,站起身離開。
上個世紀50年代的香港灣仔歷史照片
重返香港的力克仍舊負責警政,但管的是九龍和新界,手下猛將是探長張榮金。饒木半年前高血壓中風,無法不退休,權力交給比他年輕十歲的華探長呂樂,洋主管依然是史坦克。陸北風有一回在龍門茶樓向力克試探道:「什麼時候回來港島?我們兩兄弟再好好大幹一場!」
力克把嘴裡啃著的東江雞胸肉渣吐到碟上,啐道:「太硬了,咬不動!香港島的雞不只骨頭比九龍的硬,想不到連肉也是!」陸北風和金牙炳皆不作聲。半晌,金牙炳打圓場道:「香港九龍很快一家親,不分你我了!政府不是宣佈要在海底鑿弄一條什麼鬼道嗎?之前一直填平海面,現在竟然連海底也不放過,海龍王肯定氣得吹鬚碌眼!」
「是海底隧道!」陸北風笑道:「還早呢!聽說要建十多年,到時候我們早就去咗賣鹹鴨蛋。」
金牙炳道:「大吉利是!阿Sir和風哥長命千歲,香港九龍新界,全部吃得上!」
洋政府這兩年確實大興土木,似想把香港倒轉過來。中國大陸翻天覆地,香港也在翻海覆天。港督楊慕琦戰時被日本鬼子先後押送到台灣和瀋陽,戰後回來了,再做了一年總督,提出了大規模的改革方案,因為擔心南京政府會把香港收回,先下手為強,打算對華民逐步下放參政權力,萬一真要撤退,亦要預先留下親英的自治格局。楊慕琦離任後,新上場的葛量洪先緩下計劃,隔岸旁觀國共戰況。中華人民共和國不久成立,英國和北京建交,周恩來也說了話:
我們對香港的政策是東西方鬥爭全局戰略部署的一部分。不收回香港,維持其資本主義英國佔領不變,是不能用狹隘的領土主權原則來衡量的,來做決定的。建國後,英國很快承認我們,那是一種半承認,我們也收下了。我們把香港留在英國人手收回也比落入美國人的手上好。香港留在英國人的手上,我們反而主動。我們抓住了英國人的一條辮子,我們就拉住了英國,使它不能也不敢對美國的對華政策和遠東戰略部署跟得太緊,靠得太攏。這樣我們就可以擴大和利用英遠東問題上對華政策的矛盾。當然,我們也要反對英國過份支持美國孤立中國的反華政策超過我們的安全和國家利益所能容忍的程度。還有,英國不讓我們利用香港的可能。此外,我們只抓一條,反對英國支持美國在亞洲鎮壓民族獨立解放運動,例如朝鮮和越南。對香港,我們要長期打算,充分利用。
香港政府放心了,終於在一九五二年宣佈:「無意在香港推行重要改革。」政治不碰了,其他方面倒大展拳腳,填海拓土,賣地建屋,開路築堤,讓華洋商賈安安心心做生意。
(未完,摘自鴛鴦六七四第23章<K金十四為標記,誓保中華享太平>

寫到亂世,我與香港當下有共同的感覺,很多人說香港變了樣。
什麼是亂世?戰爭的香港是這樣,雨傘運動的現在也是,個人要怎麼選擇?
四年前馬家輝以龍頭鳳尾思考二戰前的香港人如何為自己的生存做選擇。2020年馬家輝推出第二本,表面上寫的是香港二戰後的一段江湖兒女故事,骨子裡他還是在檢視香港何去何從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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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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