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他贏回來,也要在短期內讓我倆的人生緊扣相連,而且牢不可破!

2019/07/29閱讀時間約 9 分鐘
我暗自發誓不會再讓任何人這樣對我。我再也不允許自己任人隨意拋棄。尤其是男人。我要把他贏回來,也要在短期內讓我倆的人生緊扣相連,而且牢不可破。無論甘苦、無論貧富、無論病痛健康,至死不渝。──茱莉葉《完美女友》
那條小溪很淺,記憶裡的它更深。儘管堤岸上的如茵綠草過度繁茂,沿著從前的小徑走仍能通往溪畔。不曉得現在還有沒有人會來這裡,但這裡的人不像得溜下來偷抽根菸,或做其他什麼偷雞摸狗的事。
這裡曾是我的祕密基地。
我以前會脫掉鞋子,赤腳涉水而過。
人們以為小威的事件過後我會出於本能地避開水,沒想到我竟覺得水能撫慰我心。
一陣微風捎來寒意、吹縐水面,垂柳也一如過往掃過溪畔。我坐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轉身遙望那棟主建築物。
上回我坐在這裡,是在學校夏季畢業舞會的夜晚。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其他學校的高二、高三生─包括男生─也受邀出席,從多塞特郡各地搭公車而來。謠言迅速傳遍全校,據說高三生都把私藏的酒拿出來,攙進水果酒。我啜飲幾口,嚐起來像咳嗽藥水,我可不想跟我媽一樣喝醉酒出洋相,咯咯傻笑又動作遲頓。我拿阿姨給的零用錢買了身上這件紅色洋裝。可是,即使我外表上換了個樣,骨子裡還是原本的那個我。一個沒存在感的邊緣人,坐在邊邊不起眼的禮堂椅上,隔壁是克萊兒。我開始感到無聊,趁督察老師沒注意時從主建築物溜走,橫越斜坡草坪,來到我的祕密基地。我的喉嚨有點發燙,身子也發燒,於是我脫掉高跟鞋,把腳浸在水裡。氣溫微降,深灰的夜色逐漸逼近,濃郁而深沉。我幾乎嘗到快樂的滋味了,很快就能逃離我憎惡的地方。一陣微風吹來,拂過四肢,我覺得自己像個無名氏,被一層繭裹住,很有安全感。我在溪畔附近坐下,雙臂環抱膝蓋。
隨著天色漸暗,我打算溜回宿舍,縮在羽絨被底下,可是滑動的鵝卵石和腳步聲驚動了我,有其他人來了。我趕緊起身,準備自我防衛。我萬萬沒料到眼前竟出現高三男生的身影,他還是大名鼎鼎的「帥哥」之一,他和他的哥兒們會簇擁著貝拉、史蒂芬妮她們那夥人。
他一個人。
我一度懷疑他跟蹤我,不過他的眼神恍惚,發現有別人也貌似困惑。他把黑色領帶脫掉,襯衫的兩個鈕釦也解開了,右手拿著一杯酒。我坐回原位,他加入我,把酒杯放在地上,稍微扭轉了一下,好讓土壤表面平整。
「嗨,」他邊說邊點起一根菸,火柴的光點亮他的面孔。他用另一隻手脫掉鞋襪,在水裡蠕動腳趾。「好冰!」
我笑了。
琥珀色的菸頭亮了。他把菸遞給我。
我不想拒絕,所以接過香菸,但只是輕輕地吸一口。我感覺頭暈了。我絞盡腦汁想說什麼,想說些話讓他發笑,或願意留在我身邊,因為渺茫的希望開始紮根了。或許今晚會發生什麼事,然後改變一切。
「你去過很多舞會或派對嗎?」我脫口而出,暗自咒罵自己提了這麼蹩腳、聽起來又幼稚的問題。
「這一季去了三場。」
我不知該怎麼接話,即使他讓我覺得被人瞧得起。也許我並不醜,體重也沒過重。我覺得胃好空。真後悔沒把飲料帶來。
「我可以喝一口嗎?」我邊問邊指向他半滿的酒杯。
「可以啊。」他舉起酒杯,把杯緣湊到我脣邊。
我喝了一口,再一口,接著又一大口。嚐起來比先前好多了。他遞酒杯要我再喝,我只是搖搖頭。「你呢?」
「我喝夠了。妳幹麼一個人跑來這裡?」
我遲疑了一下。「我想出來透口氣。從早到晚跟同一群人在一起,有點膩了。」
他笑了幾聲。「的確。起碼妳的學校夠大,還能找到這樣的地方躲起來。學生也比我讀的那間多。」
他在地上摁熄香菸,我清楚意識到黑暗疾速籠罩,很驚訝小小的火星也能大放光明。我們誰也沒說話。我能聽見微弱的流水聲,還有更遙遠的彼端,轟隆隆的樂聲大作,可是我聽不清在播哪首歌。我赫然發現此時此刻有多夢幻,彷彿暫時從現實人生中抽離。
我不曉得是誰先主動的,但我們的脣貼在一起,然後吻了起來。他嚐起來有酒精和香菸的味道。
「妳身上好香。」我倆分開時,他對我說。
一定是髮膠的香味,我根本買不起香水,也沒那個膽偷用貝拉的。我身子前傾,拿起他的酒杯再喝一口,然後放回原位。我們又開始接吻。接著躺了下來。我感覺到背後的土壤、石頭和苔蘚,至於洋裝會不會弄髒,我已經不在乎了。後來他吻我的力道變強,讓我把什麼都忘了。其他什麼事都無所謂了。時間就此開始。我還記得,我覺得就是現在了。他就是我進入現實生活的入場券,從今以後,我的人生將煥然一新,事事都將一帆風順。
我順從自己的感覺。這樣好有安全感。一切都感覺對極了。
完事的那個剎那彷彿暗了下來,像是夢裡分裂的一道影子。
「妳有菸嗎?」他問我。「剛才那是我最後一根。」
「沒。」我說,可是我心急如焚,巴不得自己有菸。
還沒能多聊什麼,我就聽見他拉起褲子、繫上皮帶、把鞋穿上。我努力振作精神,可是覺得雙腿發軟。
「妳要回去嗎?」他問道。
「要。等一下吧。」這樣回答比求你別走來得灑脫。
「好。待會見。」
我起身想要擁抱他。他摟了我一下,在我脣上輕吻。我想對他說我愛他,卻又覺得太快,於是我就這樣讓他走了。聽著他的腳步迂迴走上斜坡,離我愈來愈遠。我四處摸索,想找他的那杯酒,不過杯子已翻倒,酒也流光了。我試著釐清頭緒,雖然當時只有十五歲,不曉得這樣算不算是大人了。每過一陣子,我就會用手指輕撫嘴脣,摸他最後吻我的地方。我集中精神聽那嘹亮的音樂,最後終於聽出是哪首歌了─威爾.史密斯的〈轉換〉。
當寒意與不適感益發強烈,我偷偷溜回宿舍區清潔身體。血、精液、爛泥巴。我逼自己回到派對。他人也在那裡,我天真地以為他會走向我,會向大家宣布我們是男女朋友,而我馬上能晉升社交紅人,哪怕只是曇花一現也好。但他貌似在跟貝拉講笑話。不曉得他說了什麼,貝拉笑得花枝亂顫。沒過多久,他就摟起史蒂芬妮。
剩餘的短暫夜晚,我只能當個旁觀者,勉強心不在焉地聽克萊兒說話,假裝上了幾次廁所,但願他會跟上來。我恨自己沒膽子過去加入他們,彷彿我有權這麼做一樣。我會缺乏自信都要怪貝拉,直到現在還是責怪她,要是她對我好一點,把我當朋友,我就能自然而然融入她們的社交圈了。可是我很怕她,怕她會害我在他面前出洋相。
我覺得他往我這裡瞄了兩次,但每次都是稍縱即逝,讓我來不及對上他的目光。我看手表,看了一次又一次,真是折磨自己,因為公車十一點四十五分會離開。眼看就要十一點,我開始感到絕望。我已不抱那麼大的希望,只要他承諾會打電話或寫電郵給我。到了十一點十五分,我說服自己他只是難為情罷了。可是他沒有往我這裡偷瞄,好像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從沒和我對上眼。我開始懷疑這全是我的憑空幻想,但是不可能呀,忿恨和痛苦的決心在我心頭紮根。
我暗自發誓不會再讓任何人這樣對我。我再也不允許自己任人隨意拋棄。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徹底放棄希望。這學期剩餘的幾個星期,只要一上圖書館我就會檢查電子郵件,再不然只要每次下課,我就會遙望那扇黑門,痴痴等待浪漫的卡片或小禮物,總之什麼東西、任何東西都行。只要一到晚上,交誼廳附近的電話響起,我就希望那是打來找我的。因為,嚮往與希望交織,一線生機能扭轉局面,讓另一個下場淒涼的夜晚沒那麼難受。即使到了現在,每當我冷不防聽到某些字眼─當我犯的錯變成常識,那些嘲弄我的字眼─還是會心有餘悸。
我站起來,感覺體內重新注滿了樂觀與信念。重返母校的決定是對的,提醒自己十年前所許下的承諾,那就是我該得到別人的尊重。
尤其是男人。
上火車之後,我自然有充裕的時間把事情想個透徹。
奈特無權把我當垃圾一樣扔在雷丁。
他的所做所為,確實誘使我相信我們之間有未來、他愛我和我愛他一樣多。
我應該要讓自己懷孕的。我任憑自己沉浸在蜜月期的甜蜜,害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但我絕不就此罷休。
我要把他贏回來,也要在短期內讓我倆的人生緊扣相連,而且牢不可破。
我讀過這麼多心靈勵志書,書上都說:過去已成定局,唯獨未來才有改變的希望。因此,我要在前往巴林王國、華盛頓、尚比亞首都盧薩卡和巴貝多這些即將到來的旅程中,以全然積極的行動填滿時間,例如只要一逮著機會就要把駕訓課塞進日程表,還有找公寓也是。有了明確的目標,我整個人的心情也好多了。
我開始翻閱在村子書報攤買的雜誌。其中有個模特兒神似貝拉。等回家以後,我要把這張照片剪下來,加到我的釘板圖庫,那是件藝術品,由幾百張貝拉和奈特的臉部、手臂、服裝、軀幹所組成的圖片迷宮。
無論甘苦、無論貧富、無論病痛健康,至死不渝。
我沒想著自己的信念,反倒在腦中覆誦這句婚誓。返回臨時人生的整趟旅程,我都在幻想我和奈特的未來。
(本文精彩試閱摘自《完美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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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女友》
The Perfect Girlfriend

作 者: 凱倫・漢彌爾頓
原文作者: Karen Hamilton
譯 者: 謝雅文
出版社:馬可孛羅
出版日期:2019/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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