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血叛亂(8)

2020/09/30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邵興雅和陸吾穿著斗篷,帶起面具。在這個城市,這副打扮是所有年輕男子外出該有的正裝。這意外成了他們隱密行動的優勢。除了面具可以遮住陸吾那張滿是疤痕的臉,還因為矮小的身軀,讓路人誤以為他們是未成家的小兄弟。
這也代表他們有資格搭乘專用車廂,並藉此混進一群少男當中移動。不但體態豐腴的太太們不敢輕易搭話,連巡邏中的女武神都不一定瞄上一眼。
這就是小鴨的福利…邵興雅不禁暗忖,一種對年輕男性的保護。
「照你說的,你們是外星人?」
「人?不對,我們連生物都稱不上,只是會思考。」
興雅必須承認,他現在之所以繼續跟著陸吾,除了想追回貝迦倫的力量,還有一部分是出於對陸吾所謂「真血一族」的好奇。
「嗯?我的存在,超乎你的理解嗎?這很正常。你們的世界裡,思考的前提是擁有肉體。對於不同次元的生物,你們只能想像,缺乏真實的體驗…雖說我終究也困在這副肉體中了…好吧,你可以把我當作人。我是在此地出生的人,卻也是外星人。」
他們來到安檢門前。如同以往,陸吾輕舉雙手,閉眼思索,輕而易舉破解了門禁。
小雅忍不住猜想,聰穎他們需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察覺這邊的異狀。
「你應該覺得不走運吧,以男孩的肉體出生。」
相對於興雅來說,則是感到慶幸。光是男兒身就有如此力量,若陸吾是個女孩,早就把這座城市給移平了吧…
「非也,你們因為我是雄性就輕視我,我覺得很幸運。我輕易切斷了你和夫人們的精神連結,她們好像也拿我沒甚麼辦法。」
陸吾哼笑一聲,略帶輕視。
「這副軀體的性別,並沒有影響我發揮『真血的力量』。更何況真血本來就沒有陰陽之分。你的族人太迷信於整數的切割,以及階級的劃分。這種觀念讓你們自我發展的路上,充滿了迷失與矛盾。」
變形蟲打開子區最後一道安檢門,那是邵興雅上次任務中特別鎖住的其中一道。他們進入了子區。小雅本以為陸吾的目標是貝迦倫礦的精煉廠,但他卻直直往聖廟走去。
這下子邵興雅慌了。他以為陸吾要的就是奪取更多的貝加倫礦。
「聖廟守備森嚴,我們兩個男的在附近閒晃,一定會被盤查…」
他出言提醒。
然而變形蟲完全不予理會,直接領路來到聖廟正門前的廣場。廣場正中央有道水池,潺潺水流順著細小的渠道畫成了神秘的圖騰。不少夫人小姐在此寬衣淨身,身旁則有童僕保管衣物。
正當他納悶陸吾接下來如何行動,只見變形蟲踢掉褲子,彎下腰,摸了腳趾,接著向上伸展,長出了胸脯、長髮,以及一張氣質出眾的臉。
乍看之下像是夫人韋馨的臉,只是稚嫩許多,身材則像是姊姊興羽,但更為纖細。
興雅瞪著變形蟲發楞半晌,然後才羞愧地轉過頭。
陸吾忍不住吃吃笑。
「這些洞不管怎樣都消不掉。」陸吾數著身上粉色疤痕,表情還是收不起戲謔:「麻煩你幫我張羅一些衣料。」
水池邊有許多白綢緞,多半是喜歡誇耀胸襟寬廣的女性所捨棄留下的。夫人到處交際的同時,男僕得低調地把衣服收起來。這讓興雅的偷竊行為有了合理的掩護。
陸吾纏上綢緞,姑且遮住疤痕了,但變形蟲的女體還是若隱若現,遠遠看上去更為美艷。興雅慶幸自己還帶著面具,不用讓陸吾進一步揶揄他漲紅的臉。他捧著一束花,跟著女變形蟲穿過假山與小橋。旁人看來,就像尋常的小姐,與服侍他的男僕。
「我很好奇。」
她連聲音都變得很甜。
「你跟聰穎關係非比尋常呢。」
「畢竟不是甚麼體面的事。既然擁有我腦袋裡的所有的知識與記憶,你不會不懂。」
無論是原生家庭,還是跟著姊姊入贅。與兄弟以外的男人發生關係,雖然稱不上違法亂紀,卻仍被視為不倫、不忠於自己的家族。
這種觀念,從小植入了男孩們的心底。一旦發生關係,為了消除揮之不去的罪惡感,男孩們在事後彼此指控性侵。這種現象被戲稱為「男人間複雜的心理防衛機制」,長久以來被女人當作笑柄。
順帶一提,女性的同性愛之間反而被視為智慧的交流、高尚的友誼。她們也沒有類似的「誣告糾紛」,從這點來看,應該是女人比男人更為理智的證明吧。
「我還是好奇,」她的聲調中透露出的可不只好奇:「你的迷戀,到底長著怎樣的風景。」
聰穎和興雅,從小就已經是青梅竹馬了。他們彼此也有共識,要在家庭以外的空間維持相互支持的親密關係。這大概是乖順的興雅難得一見的叛逆。視的,他的迷戀,從來就是一種叛逆。
圖片取自flickr, by corey Balazowich
https://www.flickr.com/photos/coreyann/
他們走進滿是雕像的花園,此刻的興雅明白,陸吾的目的地並不是禱告用的正殿。本來就不常來聖廟的興雅,在彎曲的廊道間繞來繞去後,也漸漸失去方向感。
他開始喘氣、汗如雨下。雙腳痠痛難耐,他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覺。過去仰賴貝迦倫科技的調節,他可以無視各種肉體上的負擔,將所有的工作完美完成。但現在,他首度認識到自然軀體的孱弱。
他們來到了一座小祠堂前。陸吾蹲下來抓了一把石子,搓揉著。他走入祠堂,薄壁上看似裝飾用的琉璃立刻發出微弱光澤,最後碎裂,化作裊裊飛舞的翠綠之煙,被陸吾一口吸入。
當興雅靠在階梯旁,終於休息夠了,陸吾早已他踏入的祠堂。他跟隨陸吾的腳步,赫然發現這裡有個通往無底深淵的路口。
這是個古老的甬道,不知道甚麼時候就存在了…小雅從沒如此深入過聖廟。這甬道可能在這個城市建立之初就存在了?或許更早?
他經過了幾個小房間,應該是作為哨站的地方,但荒廢已久。接著他來到了一條地底河上方,沿著峭壁又是另一條小徑。戴著面具讓小雅呼吸困難,他把它插在背後。放低重心,他穩穩來到另一個洞口,鑽了進去。
這裡有人的痕跡。
地板鋪著古老的磁磚。牆壁裝有二極管燈條,一種古老的照明設備。
終於,他來到了一座壯觀的地下遺跡。小雅意識到,這裡是聖廟的正下方。古老且失靈的儀器散落在圓形廣場周圍。中央位置則舖有被灰塵染成暗紅的地毯。兩旁擺著一排右一排的長椅。地毯的盡頭,有一座祭壇,祭祀著一塊約有五層樓那麼高,寬有兩台火車車廂的綠色晶礦。
從晶礦嵌入岩石的情形判斷,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遺跡並非無人看守。邵興雅跟上去以前,路吾早已撂倒一群女武神。他們是城市裡最精銳的精神波使用者,看來陸吾的自負並非吹噓。遺跡旁有座容量不小的升降梯,應該能直接通到上方的聖廟。
晶礦閃爍著光輝,如心臟跳動。
陸吾站在祭壇上,擺出質問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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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是很重要的,因為任何偉大的事物,都從最庸俗的地方開始,而任何庸俗的事物裡,總是能掰出最偉大的地方。在從庸俗變得偉大,或是從偉大裡發現庸俗之前,就先獻給自己能夠誠實面對自己吧。 那個庸俗簡單又隨時可能變得偉大的,庸俗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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