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發現我躺在房間裡。
身上的衣服只剩內衣褲,右腳上還綁著一條鐵鍊。
房間很暗,但仍有一點光線,我確定D不在我身邊,
我望向微弱亮光的來源,是那扇有強力膠痕的窗戶,只是現在釘上了木板。
我們被綁架了。
環顧整個房間,除了一張鐵架床、一個便盆,就只有緊扣在牆上右腳鐵鍊的鐵環。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一直重複想著。
然後我聽到走動的聲音,緊接著是D的尖叫聲。
「不要碰我!走開!救命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聽到D掙扎及鐵鍊拖動,然後是甩巴掌的聲音。
我大喊著「救命啊!不要碰她!救命啊!」
就這樣持續哭喊了很久。
「D!D你在嗎?我是A!你在哪?受傷了嗎?!」
我敲著牆,祈禱能聽見D的聲音,直到空氣中只剩下D呻吟的哭喊聲。
房門開了。
禿頭仲介穿著一條白色三角內褲,閃著金牙笑吟吟的看著我。
不論過了多久,想起那個過程依舊讓我反胃。
已經過去五年,我的身上一直留著那些疤痕。
每年D的忌日,我都會帶上一束花去看她。
看著墳頭的照片,我總會想起D說的那句話——
「他是一個不需同情的怪物,我們該以眼還眼。」
D,真希望妳能親眼看到他的下場。
我所賜予他的下場。
D全身赤裸,脖子上被綁上狗鍊,四肢趴地的被那怪物「牽」進房間。
我看著她空洞的雙眼及滿滿傷痕的身體,無法想像她到底經歷比我強幾倍的虐待。
「姊妹好久不見了吧,來來來,互相打聲招呼啊~」
他笑吟吟的說著,一邊大力拉動D的牽繩,把D拽進房間。
而D就像牽線的木偶,完全沒有反應。
「哎呀,看來又玩壞了,真是地真不耐用~」
他笑吟吟的說著,轉過頭看著我,「好險這次有兩個。」
我背脊發涼驚恐地看著他,再低頭看已經崩潰的D,絕望感襲來。
原來D經歷過的,是如地獄般的過程。
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吧?現在的我已經無法數日子了。
看著被鎖在對面的D,她的雙腳發黑了好幾天,牙齒也脫落一半。
而我,或許是因為身體比較強壯,除了滿身的傷痕跟痂,四肢都算正常。
「你們來睡覺吧,乖乖睡就有雞骨頭吃喔~」他笑吟吟的拿著針頭,朝我跟D走來。
我們木然的接受他的打針,乖巧的躺下閉上眼睛。
然後我聽到大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他終於離開房子,機會來了。
我強忍著睡意,把搖晃了兩個月的那個木板用力拆下,
久違的陽光照射在我的臉上,一瞬間我甚至睜不開眼睛。
看清楚外面後,我將手上的木板用力砸向隔壁樓的窗戶,
拿著便盆敲打牆壁用力地大喊。
隔壁樓的住戶看見我,瞪大了雙眼。
我們得救了。終於得救了。
歷經長達半年的復健及心理治療,我終於從觀察病房轉到普通病房。
而兩個月前接受刑警問案的我才知道,D的雙腿早已蜂窩性組織炎超過一週,
再多的抗生素也無法阻止蔓延的敗血症......D在往醫院的路上死於多重器官衰竭。
「醫生說她能撐著蜂窩性這麼多天,簡直就是奇蹟。」刑警推了推眼鏡,靜靜說著。
而我泣不成聲。
出席不下五十次的法庭,法官最終仍沒有將那怪物判死。
「經鑑定不排除有教化可能性,因此『難遽以極刑對待』,
判處無期徒刑、褫奪公權終身。全案定讞。」
我捧著D的遺照,木然地聆聽宣判結果。
「不會就這樣結束的。D,不會的。」
抽著菸,望向對面那間污穢的房子。
大大的「出售」牌仍掛在外牆,只是附近的鄰居大多搬走了。
原本熱鬧充滿溫暖氣息的地區,竟在短短幾年內荒廢如同廢墟。
也是,發生過那樣的事情,誰還願意住在惡魔的巢穴旁呢?
捻熄香菸,我回頭望向地上裸體舔著髒水的他。
被判處無期徒刑的他,約莫四年前逃獄成功。
新聞的報導再次將我帶回那恐懼的空間,也讓我想起D。
想起他雙腿腐爛發臭,躺在地上毫無靈魂的模樣。
「過來吃飯了。」我拿著一盆加熱過的滾燙廚餘,站在房間的門口。
他快速地向我腳邊爬來,伴隨著他地低吼,我抬腿給了他一腳,把廚餘灑在他身上。
「滋——」看著他斑駁的肌膚泛紅起泡,一絲絲的愉悅感浮現。
「這是為了D。」他茫然地看著我。
「看來你還是想不起來,也是,你害了這麼多人,怎麼會記住誰是誰呢。」
我轉身拿起球棒,看著他懼怕的捲縮成胎兒狀。
踩著他的手,聽著他喊不出聲的哀號,我想起D。
拿著球棒狠砸他的大腿,聽到骨頭崩裂的聲音,我想起D。
狠狠地,我狠狠地鎚搗他的小腿骨,聽著他沒有舌頭的嘴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
我想起D,想起自己,想起那天開著車的我們。
「他是一個不需同情的怪物,我們該以眼還眼。」
D,你看到了嗎?那混帳正在血債血償。
「搬到台中與你只差30分鐘的高鐵,別太想我喔!」
D,現在的我們差了幾年呢?
「到時候我打一份備份鑰匙給你,歡迎隨時拜訪~」
D,對不起,對不起我獨自活了下來。
「等房子裝潢好,你再陪我去買家具吧!」
D,D,等等我。
看著他殘缺的身體,我笑著倒下汽油。
<甜蜜窩Sweet Home>(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