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妥善休養與治療,所有人的傷勢都已痊癒,趁著下午的空閒,泰坦帶著他們十人,來到偏僻角落處。
他粗糙長繭的手指比著,一座約有五尺大的白鐵籠:「你們那天提到的人,是她嗎?」這附近原本有人養藏獒當寵物,末日之後,狗兒便不知去向,空出這座大鐵籠。
所有人不約而同發出驚呼:「天呀…」他們瞪著雙眼,看著離地兩尺高的籠裡,衣不蔽體的妙齡女子,混身是各式猙獰傷疤,整個人看來殘敗孱弱。
意遠審視著元璐明,她眼神潰散,側躺蜷曲在籠裡,目光呆滯地望著天空:「岳磊說得對,說得非常對…」雖然他不是精神科醫師,但憑觀察也能判斷出,元璐明的狀況不對勁。
善良的阿政,看她僅著一件單薄的棉上衣,心裡有些同情與不捨:「她…她不冷嗎?」角落散落著乾淨衣物數件,極有可能是她自已脫掉的。
雨瑩望著昔日仇敵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怨恨立刻煙消雲散,只剩憐憫:「你們幹麻鎖著她?」元璐明再壞,也不能將她當成牲口那般處理呀!她好歹是一個人。
泰坦跨步向前,一把拉開籠門:「沒鎖呀…是她把自已關在裡頭的…」他一臉坦蕩磊落,比比可自由進出的堅固籠子,讓大家看個清楚,這是當事人的選擇。
看著籠門被輕易拉開,元璐明仍舊心甘情願地窩在籠裡,一動也不動:「啊?!她把自已關起來呀…」 十個人聽聞此言,目瞪口呆的傻杵著。
泰坦推敲著她的心理狀態:「她好像在這裡,才覺得有安全感吧…有給她房間、給過床,她都躲在床底下…」,其實他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元璐明。
之前還住屋裡時,只要有人給她送飯,她抓準了時機,就往外逃跑,搞得大家疲於奔命,在各個狹窄的陰暗角落處,拚命搜尋她的蹤跡。
泰坦指著防風雨的棚架與圍欄,接著說明:「她發現這座籠子後,三番兩次的跑來,我們沒辦法了…只好按著籠子外圍,架了個遮雨棚保護她…」村裡沒有多餘的人力,能夠二十四小時看護她,而她待在籠裡的時候,狀態最穩定、放鬆,只好暫且任她如此。
好奇心比較重的亦齊,情不自禁站近鐵籠邊,想仔細觀察籠裡的痴呆女子,沒想到亦齊一靠近,元璐明便緩緩起身,呈狗趴姿勢頭低臀高,將下半身朝向他:「喂~?!她在幹麻…」亦齊嚇了一大跳,連忙退後。
她連女性的秘密處,也坦蕩蕩的任人瞧見啦!亦齊當場尷尬的撇過頭去,用手遮掩視線。
泰坦似乎見怪不怪,探手輕拍了她的背部兩下後,元璐明在籠裡悠轉了兩圈,側躺回原本的位子,痴望著遠方,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男性別太靠近…她那是自然反應…大概…是被迫訓練出來的吧…」
岳磊輕聲喟嘆,大概能想像外貌姣好的她,曾遭受怎樣的對待:「看來,她過了一段很可悲的生活…」回想起從前在百貨的日子,璐明也是如此奴役其它的女孩,成為她手下的洩慾品。
鏡涵見她這副慘樣,也不曉得該說些什麼:「璐明…元璐明,妳還記得我們嗎?」元璐明曾是如此的囂張跋扈,為鞏固地位不擇手段,現今落得如此下場,真是讓人不勝稀噓。
元璐明她…不到三十歲,未來的路,可能還很漫長。
泰坦語帶遺憾,告知大家這個消息:「就算她意識清醒,也無法回答的,她舌頭被割掉了…」
顰眉蹙額的雅舒,不禁低呼出聲,纖手輕掩雙唇,驚訝之情溢於言表:「Oh My God…」
泰坦的眉宇間,藏著一絲無能為力:「我太太很努力的治療她,始終不見起色」
恩霈似乎不是很意外,望向泰坦:「原來村長是你老婆呀!」她還記得,就是那位大腹便便的女人,神色有異地叫他們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泰坦臉上帶著溫暖笑容,自已承認了:「其實是我!我不在的話,我老婆當代理…」大家夥兒自然而然的,視性格沉穩的泰坦為領導者,凡事請益泰坦的意見與決定。
他回想上個月發生的事情:「我們為了物資,與這車的擁有者發生激戰,等到我們打開車門時,就發現…她鎖在車裡,被一條很粗的鐵鍊,鎖在車尾處…」在那一場戰役裡,他們損失慘重,他親手埋葬不少同甘共苦的伙伴。
「她是你們的朋友嗎?」泰坦指著元璐明,語帶疑惑地追問。
君鴻語調堅定的回答:「不,是仇人!不過現在她都這樣了,我們不想追究…」他看著元璐明現況如此,相信就連玉媽自已,也不願再追究些什麼了,塵歸塵土歸土吧!
泰坦初次見到璐明,就是這副魂魄盡失的可憐模樣,真的很難想像,殘破不堪的她,曾經是迫害他人的那一方:「她…」
鏡涵搖頭又搖手,拒絕將往昔重提:「她原本壞透了,你不會想知道細節的!你們開的車,其實是我們打造的!是她硬搶走的」岳磊好不容易擺脫那些夢魘,兩人都不願再回首從前,相信其它人也是。
岳磊看著璐明喪失自我意識,全依本能活著:「這是她的…報應吧!在百貨裡,她也是這麼對待別人的…」岳磊緊握著拳頭不敢想像,如果自已不曾醒覺,仍被元璐明矇蔽,替她幹傷天害理的勾當,是否也會淪落至此。
感慨萬千的雨瑩,重重的嘆了口氣:「唉~」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嗎?她心裡只有無奈。
意遠目光堅定,望向不遠處的泰坦:「你們會一直照顧她嗎?」意遠不會出手治她,因為他無能為力。
泰坦點頭,畢竟她是被自已發現的,對她存有一份責任:「如果還有能力的話,我們會持續醫治她,試著讓她重新過正常生活…」也許元璐明已經被上帝所放棄,但只要泰坦還活著的一天,他就會悉心照料、醫治這位可憐的女孩。
鏡涵好心提醒道:「她是有異能的哦!她會控心術的,千萬得小心她!她摸到你,就能暫時洗腦你哦!我們大家全都中招過!」
心情沉重鬱悶的岳磊,瞟了鏡涵一眼:「她舌頭都沒了…控什麼?」
鏡涵嘟著嘴,有些不甘願:「我是怕有人被她害到嘛!」常言道:江湖易改,本性難移!她是擔心,若有朝一日,元璐明當真痊癒了,泰坦全村人就要倒大楣了。
恩霈看著元璐明,心中沒有憐憫與不捨,因為這全是她自找的:「害人終害已…」恩霈本來打定主意,再看見元璐明,要扁得她生活不能自理,現在…恩霈打消念頭了。
泰坦一臉疼惜,瞅著籠裡的苦命女子:「這些不愉快的事,就別再提起了」
「對她、你們都放下吧!末世裡的日子已經很苦了,把握身邊的人,把握自已還能做的事,別想著過去了…幸福得來不易,珍惜眼前吧!」他拉過了角落的薄被,輕輕蓋在她的身上,這是泰坦唯一能替她做的。
鏡涵睜著靈活雙眸,直勾勾地望向泰坦,有些訝異:「哇~~!你說話好有哲理哦!」看著泰坦筋肉發達,她私下臆測過泰坦沒啥腦子,誰讓泰坦的身材,實在太像巨猩喬揚了。
泰坦露出靦腆微笑與一口白牙:「其實…我原本是教書的老師,呵呵~」在末世來臨之前,他是一名中學教師。
亦齊驚訝的程度,不亞於鏡涵:「我咧…落差好大!我還以為你是什麼健美先生…」沒辦法,第一印象的影響,實在深遠。
泰坦不作它想,老實承認:「哦~我學生時代就是角力隊的,後來還迷上練格鬥式桑搏(註)」平時就喜歡運動的泰坦,在末日來臨之前,早已是這副”魔鬼終結者”的壯碩模樣。
註:格鬥式桑搏:”桑搏самбо ”被稱為徒手格鬥技,分為運動式桑搏(摔跤運動)和格鬥式(實戰)桑搏兩種,其中實戰桑搏是集踢、打、摔、拿、地面技,器械防守,解脫,押解,捆綁,日常物品的防身使用…等。
遠處傳來一聲叫喚:「村長、村長啊!你太太要生了…」一位杵著枴杖的老伯,特地來通知泰坦。
人不可貌相的泰坦,臉上充滿初為人父的喜悅:「啊?!這麼快,抱歉!我先忙了,你們隨意逛吧!」他丟下這句話後便匆匆離開,放下這十個人,在村裡的角落處,站著放空。
鏡涵攤攤手,無奈地聳聳肩:「搞半天,我們原來是忠奸不分的呀!」
看來傲慢自大的抓抓,是村裡的幼教師,親和力100%的她,今早面帶微笑,陪著小孩一同做健康早操,讓瑞希當場內疚不已,慶幸自已沒把她踹傷。
面無表情的SHOW更扯,他竟然是合格的推拿師傅,還有專業證照!一回村子裡,幾位老爺爺老婆婆,排隊想找他幫忙舒筋活骨,而SHOW也不厭其煩的,一位位替他們按摩、復健。
意遠語重心長,輕聲自問:「好人壞人,真的有這麼容易界定嗎?」他與村長太太聊過天,當時她心想自已臨盆在即,村裡的主戰力們,碰巧外出搜集物資,為免節外生枝才故弄玄虛,誆騙路過的他們。
插不上話的瑞希,突然開口詢問:「那…那我們,算…算是好人還是壞人?」痛扁了孩子口中的”抓抓姐姐”一頓,她心裡真的好內疚…當戴樂看見僅存的親人,竟然背後紫青一大塊,哭得眼睛都腫了,瑞希只能不停道歉。
直來直往的恩霈,面帶微笑大方回答:「我們?我們算是一夥人!哈哈~」
雨瑩點點頭,不再深究:「也對!管人家怎麼看呢!我們知道自已是啥樣子的,不就得了!」
岳磊黯然沉吟,感嘆於世事變化,顯得有些惆悵:「是呀!只要懂你的人愛你,便已足夠了!這世間的是非對錯,並非單憑一已之力,便可定論…人生在世,但求問心無愧…」
亦齊轉頭看著岳磊,有些吐槽意味:「又來一個文謅謅的…」
鏡涵立馬跳出來圍事:「我哥本來就是中文系的!」在鏡涵眼裡,岳磊只有自已能欺負,誰敢送上門來挑釁,那就是找死兼討罵。
亦齊雙手環胸,點頭應是:「難怪~難怪~」
鏡涵連忙追問:「你咧?你有念大學吧!念啥系?」雖然她早知道,亦齊念到大四就休學。
亦齊煞是意外的指著自已,說得理所當然:「我?我見笑系!」
大家夥兒訕笑兼反駁:「呵呵~最好是啦!有這個科系?!鬼扯」
亦齊揪正自已的口誤,輕鬆說笑:「剛才我講太快,讓你們誤會,我念的是建築系!哈哈~」
身體並無異樣的阿政,開心地拍著手:「太好了!等到了無人島,房子就拜託你來蓋吧!」堪稱浴火重生的他,又回復到,當初那個愛笑的開朗男孩。
亦齊瞟了阿政一眼:「呿~隔行如隔山聽過沒?建築系是畫設計圖的,不是負責現場施工的」這麼辛苦的事想推給他,別開玩笑了,想把他晒得”黑咪嘛”呀!
頑皮淘氣的鏡涵,即時挺身幫腔:「管你哦!就交給你蓋,不然我們來投票表決!」欺負亦齊,也是她的樂趣之一,鏡涵比出自已的大姆指,第一個投下贊成票。
雨瑩連忙附議,比出大姆指:「我也贊成!」她頂頂身旁的君鴻與瑞希,暗示他們為自已助陣。
「通過!」所有人除了亦齊,通通比出大姆指,決定把這份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推給亦齊。
亦齊急得原地跳腳,力抗這場不平的票選:「喂、喂、喂!你們九個欺負我一個,這是政治迫害!」所有人看著亦齊又叫又跳的著急模樣,笑得樂不可支,同伴間的情誼與羈絆,又加深了幾許。
泰坦帶著幾名得力助手,包含不曉得為什麼,哭得比任何人還傷心的艾斯,一夥人全副武裝,開著移動城堡,護送他們抵達距離無人島,只有幾公里的海邊:「請把這些東西,轉交給島上的人!請轉告他們,山上的人都很想念他們!」
泰坦的人手俐落地卸貨下車,接著將物資扛上渡海用的小漁船,除了恩霈以外,其它九人正在琢磨著,該怎麼協調划槳的步調,將這艘毫無動力的小船,妥當地划到無人島上,順利靠岸。
負責導航、偵查的恩霈,已經準備就緒,她轉頭看看泰坦,接著昂首凝視晴空萬里:「嗯!我們會的,你們確定,不跟著一起來嗎?」她掏出口袋裡的墨鏡,天氣正是風和日麗,非常適合渡海登島。
泰坦苦著臉,硬是擠出一抹艱澀淺笑:「不了…只怕見了,就捨不得離開…」夢想之地近在咫尺,卻無法立刻抵達,他帶來的這群人,都是強忍著悲傷與失落。
泰坦數著日子,期待與伙伴們重逢的那一刻來臨:「總有一天,我們會帶著所有的人,一同移居無人島的,你們先過去吧!」時機尚未成熟,村民們還非常需要照顧,他無法一走了之。
恩霈坦然伸出手,與泰坦深深交握:「嗯!我們很期待那一天!」有了泰坦的介紹與禮物打頭陣,相信島上的居民們,會心無芥蒂地接納他們十個人。
多虧有泰坦的好意護送,讓他們搭著移動城堡,絲毫不費吹灰之力,走完這最後的幾十公里路。
所有東西已經就定位,依依不捨的艾斯,用衣袖抹眼淚,眺望著不遠處的無人島:「祝你們一路順風!不要把我忘了…」此次一別,再見不曉得何年何月了!艾斯的胸膛裡,像是破了個大洞,有源源不絕的傷心,從裂痕裡流洩而出。
恩霈巧笑倩兮,脫掉自已的薄外套,做了幾下熱身運動後,靈活振翅撲騰升空:「謝謝你送我們一程,也謝謝你們的禮物!」這段說短不短的距離,還得靠恩霈的遼望與引導,她肩上的責任重大。
泰坦想起往昔的夥伴與新結識的朋友,不禁紅了眼眶:「不客氣!希望你們在無人島的生活,幸福快樂…」
九個待在船上的人,懷抱著興奮的神情,迫不急待的想奔向,那只有數里之遙的目的地:「我們會努力的!」他們揮動著手中船槳,與站在碼頭上的人群道別。
泰坦對著緩緩向外海移動的十人,放聲大喊:「請在我們登島前,好好守護這塊…最後的淨土…麻煩你們了」其它人也偷偷抹掉眼角的淚,冀望著下次拿船槳的人,會是自已。
飛在前頭的恩霈,雙手圈成著小小擴音筒,對著泰坦回應:「會的!我們會的!你們在山上生活,也要加油哦!如果需要幫忙,盡量捎來消息吧!」天上飛的、水裡游的,泰坦手下可謂人才濟濟,想單獨登島傳訊,那是當日即可來回的工夫。
艾斯用力揮著手,將眼淚流在心底:「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隨時歡迎來山上找我們!」
船上的九人,噙著晶瑩淚珠,對著漸行漸遠的岸邊大喊:「嗯…珍重再見!」沒想到才認識幾天,初會面還差勁到極點,現在要分離了,竟然會如此感傷。
泰坦低聲呢喃著:「我相信,我們總有一天會重逢的…」當他功成身退的卸下村長一職,便是他前往無人島的時刻。
他們異口同聲地,對著站在岸邊送別的人群大喊:「我們在無人島等你們!」九個人手裡握緊船漿,另一隻手臂不停揮舞著,向岸邊的人道再見,也向自小熟悉的生長環境告別,準備迎向嶄新的人生與世界。
他們順利由北岸碼頭登陸,在跨海途中,還有三三兩兩的海豚出現,繞著小漁船巡繞迴游,好奇打量著新出現的渡洋者,讓船上的九人,忍不住加快划槳的速度,想快點抵達心中的美麗新世界。
當恩霈將小漁船的纜繩,牢牢地繫在碼頭上後,九個人前後登上,嚮往已久的無人島。
鏡涵巡視著藍天、白雲、草地、綠林組合而成的天然美景,聞著空氣中的淡淡海鹹味,忍不出發出歡呼:「Yeah~我們的夢想終於成真了!」她還以為無人島上會很荒涼,什麼都沒有,得靠自已一磚一瓦的搭建而成。
沒想到島上什麼都有,房舍、湖泊、碉堡、坑道…應有盡有,連介紹景點的告示牌都有呢!難怪許多人跋山涉水,只為登陸這一座世外桃源,沒有活屍、沒有涅槃,這裡簡直是末日裡的天堂。
「我的天呀…」不遠處,傳來一聲詫異的低呼。
恩霈順勢回頭,看見曬出一身健康膚色的婭莎,她穿著洋紅色的扶桑花裙,手裡提著一籃水果,依然不減她的脫俗氣質與空靈之美。
「師母!啊~」恩霈驚訝之情溢於言表,手指著婭莎的方向,興奮的又叫又跳。
幾個女孩子丟下手中物品,不顧一切朝著彼此飛奔而去,然後緊緊摟抱成一團,又想哭又想笑:「婭莎~~好久不見!」雅舒、雨瑩哭得滿臉淚痕,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實的居住於此。
婭莎興高采烈的懷抱著她們,眼眶裡滿是喜極而泣的淚水:「雨瑩、恩霈、雅舒…妳們真的來了!真的來了!」她緊緊牽著雅舒的手,握著雨瑩的手臂,深怕這是她思慕過度,所幻想出來的假象。
恩霈指指漁船的方向,還有一堆東西沒搬下來:「我們何止來了!還帶來了很多禮物,與來自小村裡的書信呢!」有好幾袋米跟醃漬的肉乾、火腿,全是泰坦托付給他們帶過來的。
婭莎的耳際,別著一朵漂亮的紅花,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等等~讓我去叫人來!」
婭莎敲著掛在指示牌下的銅鐘,發出清脆的敲擊聲:「喂~大家!趕快來呀!山上捎來訊息了」她對著內陸方向大喊,聽見銅鐘聲響的住民們,臉上都帶著親切的和善笑容,紛紛前來迎接登島的他們。
大家看著往碼頭漫步而來的人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少有四、五十個:「哇~~這裡已經住了這麼多人了呀!」
婭莎拚命抹著臉上的淚,很久沒哭的她,沒想到會再見到這群人:「別怕,住得下住得下!歡迎你們來」倏忽間,空中有一抹極速的黑影掠過,然後盤旋了幾圈減速後,輕巧準確地落在婭莎身邊,溫柔地將手搭在婭莎肩頭。
壯健如昔的南榮斯,光裸著上半身,眼眸裡閃爍著少許淚光:「我知道你們可以的,我不會看走眼的,我們等你們很久了!」婭莎曾經擔心又自責,他們沒留下支字片語,就改變了行徑路線,不曉得賣場裡的人,該如何是好。
南榮斯懷抱著肯定,不斷安慰婭莎,他知道這群人足智多謀,自然會隨機應變,不會傻傻的按本宣科。
正當其它人,全聚在一起敘舊、談心,打聽村民近況的時候,鏡涵跟瑞希站在不遠處,低聲交談著:「怎麼辦…我好想哭哦…」瑞希偷偷擦掉眼角的淚,這一刻實在是太感人了!只能用”得償所望”來形容她的心情。
瑞希的父親,下了一個殘忍而正確的決定,單獨闖蕩漂流的瑞希,找到生死與共的伙伴們,展開璀璨而明亮的新人生。
鏡涵大喇喇地吸著鼻水,不忘出言安慰她的姐妹淘:「我才該哭咧…我挨得可苦了…喵的…在百貨,那是人過的日子嗎…還被他說我很軟、很娘…」她非但沒讓瑞希停下眼淚,自已反而哭得淚如傾雨,用來抹眼淚的衣袖都濕了。
瑞希始終是比鏡涵幸運一些,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圍繞著愛她如女的長輩們,當她覺醒時,得已僥倖逃離魔掌,還遇上一群見義勇為的好人:「哭…哭完…我…我借妳…那…那個!」她想起自已的告白戰袍,準備好實現她的承諾。
鏡涵看看自已,再看看那幾個的漂亮女孩們,再看看站在人群中,談笑風生的亦齊,正在發信:「嗯……」那個愛裝熟的傢伙,不管去到什麼地方,都能很快的與人家混熟,他早上要離開村子的時候,那些伯伯、嬸嬸們還不捨的掉淚,私底下送他好多吃的東西。
瑞希望向若有所思的鏡涵:「妳幹…幹麻?」她上下打量著鏡涵,她的飄逸金髮又變長了,難怪人家說瘦子不長肉,專長頭髮。
「不曉得該怎麼開口…」鏡涵很不淑女的抓抓束胸衣,她穿了這麼久,現在決定要脫掉,會不會不習慣呢?更重要的是,亦齊能接納她是一個女孩嗎?太多的不確定,藏在鏡涵的心裡。
身為女漢子的瑞希,豪氣萬千,拍拍鏡涵的肩頭:「會的…會找…找到機會的,來日方長嘛!」
鏡涵點點頭:「嗯…說得也是!」依她的聰明才智,遲早會想到辦法的,先搞定以後的食衣住行,才是最重要。
瑞希光明正大的巡視住民們,其中有幾個眉清目秀的男孩,挺合她的胃口:「妳…妳有沒有注意到…這…這裡男生比較多耶!」比例大約是7:4,而且大部份的女孩子們,身邊都有護花使者了。
她看了看肢體動作誇張,說笑沒有底線的亦齊,再度輕聲勸說:「說…說不定,妳…妳會找到一個…比…比較好的哦!再…再考慮一下吧!」實在對他很抱歉,但亦齊整個就不對瑞希的胃口,她私心的覺得,鏡涵隱藏本錢雄厚,值得更好的。
鏡涵看著眉飛色舞的亦齊,緩緩朝自已走過來,忍不住羞紅了臉,低頭輕笑:「嘻嘻…」
亦齊痞風不改,一把將大手搭在鏡涵的肩膀,與她稱兄道弟般的舉止親暱:「小鏡仔,你在嘻啥?」
鏡涵輕蹭鼻尖,臉上帶著曖昧笑容:「沒事!抵達無人島,我心裡爽!」
亦齊挑高了一邊眉毛,不敢置信般的吐槽:「爽個屁!甘苦的日子,正要開始呢!」
鏡涵聞言有些訝異,肩膀不自覺的縮了一下,連忙問:「苦三小?」活屍、涅槃…沒有,房舍、農田、淡水一應俱全,日子會苦到哪裡去?亦齊該不會又想唬弄她吧!
亦齊比著這座足以容納兩、三千人的小島:「學習過自給自足的生活呀!你會不會下田、捕魚、種水果、養牲口?」島上的人口總數不超過百人,將來每個人要負責的部份,肯定會很吃重。
鏡涵露出一口白牙,一手摟著亦齊精實筋壯的腰:「不怕,天大的事,都交給你辦就對了!」
亦齊努了努嘴,一臉不屑:「鬼理你哦!」
鏡涵直勾勾的瞪著亦齊,發出不平之鳴:「喂!人家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嘛!你不會不養我吧?!」
亦齊指向岳磊站著的方位,不想負責照料這個性格衝動的惹禍精:「人家也說”長兄為父”,叫你哥養你去!」
鏡涵看著岳磊與雅舒,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方的深情相擁,還情話綿綿地耳畔低語,她知道岳磊獲得美人心了:「養個屁!有沒看見他在忙著?」雖然雅舒姐不會把她踢出門外,但識相的她,不想當電燈泡。
亦齊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呦!完了…小鏡仔要當獨居老人了!你大哥、大嫂甜蜜蜜哦!」這個依山畔海的小天堂,又多了一對會狂放閃光的情侶檔,還好單身多年的他,飽經訓練,不怕。
鏡涵舉臂,輕捶亦齊腰側一拳,氣惱的攏緊眉峰:「靠!你不是說要陪我的嗎?」該不會才登島不到一個小時,亦齊馬上找到新的女朋友吧!他的效率會不會太好。
亦齊探手輕拍著鏡涵的頭頂:「啃!我還以為那個打賭,我一定會贏耶!你女人緣怎麼這麼差?要不要師父我傳授兩招給你,讓你泡個小美妞呀?」這傢伙又出拳打師傅,該不會打上癮了吧!
鏡涵接著出腿,輕踢了亦齊的小腿一下,差點沒讓亦齊撲倒在地:「你就這麼想甩掉我?我很顧你怨哦?!」這個該死的花貨,滿腦子想著泡妞,那日真不該答應,替他擺平小辣椒的。
鏡涵氣得提起隨身行囊,隨著岳磊與雅舒的腳步,在其它人的引領下,往有住宅的方向移動:「哼!無情的傢伙!」
亦齊不曉得鏡涵在發什麼神經,怎麼會鬥嘴鬥到一半,突然翻臉不認人:「喂~喂~小鏡仔!你要去哪?」他趕緊跑去提自已的行李,跟在大家的背後走,看看他們到底要去哪裡。
意遠盯著藍藍深海,眺望著一洋之隔的大島,輕輕牽住心愛的人:「恩霈,我們總算抵達無人島了…」從今而後,他們再也不會離開這個美麗新天堂,也不再遭受活屍的威脅,經過這麼久的時間,他總算能落地生根,建立起屬於自已的家。
打扮依舊俐落的恩霈,用力點頭,手指將隨風飛揚的髮絲,輕攏於耳後:「嗯!」
意遠的眼角眉梢,滿是困惑迷惘,夾雜著少許失落:「這一路,我不停的問自已一個問題,妳能幫我的忙,找找解答嗎?」
恩霈沒有答話,定晴望著身邊的意遠,屏息以待著,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
意遠曾經不只一次,這麼問自已:「人…為什麼存在?像我們這樣苟活著,能為後世…留下些什麼呢?我們還有什麼,可以剩下的?」隨著現實的崩壞,人類文明陷入停滯期,從今以後,人的社會沒有展望,只退不進,一直到資源消耗殆盡,一切回歸蠻荒。
如果那群巡山員失敗了,無法找出解決之道,說不定三十年、五十年後,台灣本島可能會變成一片荒漠,或是被藤蔓掩沒的無徑綠林,而他們所熟知的人文社會,終將邁向滅亡絕跡。
曾經稱霸地球,站在食物鍊頂端的人類,現在不過是瀕危的物種之一,與貓咪、狗兒甚至是老鼠,沒有什麼分別,人類累積了數千年的智慧結晶、現代文明,將會在他們這一代,硬生生的被劃下了句點。
恩霈搞不懂意遠在問什麼,也不想去考究人類活著,應該給後代剩下什麼:「這個問題太深奧,我不懂耶!」她自已過得好,她認識的人也都過得好,這對恩霈來說,便是皆大歡喜的生活。
她將頭倚在意遠的肩膀,臉上滿溢著幸福微笑:「不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理出答案為止,如果你一個人想不出來,我們就多生幾個孩子,讓他們幫著你,一起找出答案,好嗎?」恩霈喜歡孩子,如果可以她想生六個,曾經是孤兒的她,今後想要熱鬧哄哄的家庭生活。
意遠轉頭凝望恩霈,心滿意足地揚起嘴角:「我想,我已經找到答案了…」他雙手輕輕捧著恩霈的臉龐,深切吻住即將與他創造繼起之生命的女人,暗自慶幸著,他找到一位難得的知心伴侶,能堅定的與他牽手走過這一段,不長不短的人生旅途。
全文完(不含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