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的神色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召喚了他出列:「阿鬼,該你了!」
一名行跡鬼祟的結實男子,目光銳利如刀,走起路來一聲不響,毫不遲疑地指著行列裡,始終提心吊膽的阿政:「就這個吧!」瑟瑟發抖的阿政,一聽見自已被挑中了,嚇得全身僵直,說不出一句話。
隱忍多時的恩霈,立刻横身於阿政之前:「他不行,我來吧!」依他的身形、動作來判斷,這傢伙不好惹。
那名綽號阿鬼的男人,嘴上不留情的損著恩霈:「是我挑不是妳挑,閉上妳的鳥嘴!」他冷冷地掃視恩霈,眼神裡有明顯的不屑與輕視。
恩霈能讀得出阿鬼的藐視與輕蔑,故意使出激將法,想逼他就範:「你他媽的是個男人嗎?連我這個女人也怕?」阿政落在這種心術不正的人手上,不曉得能不能活著回來,此人相較於他們已對陣過的敵手,格外顯得邪氣昭彰。
一臉忐忑不安的雅舒,判讀著阿鬼的光暈,連忙出聲:「恩霈…別讓阿政去,他…他不行的…」這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阿鬼挑中阿政,不單純因為阿政看來好欺負,是夾雜他個人情緒,投射在阿政身上。
被勾起回憶的阿鬼,怎麼也不中計:「就憑妳這麼護著他,我偏要挑他!我最恨這種只會扯後腿的人!」他的腦海裡浮現一個影像,將他與阿政怯懦的模樣重疊。
「他扯不扯,干你個屁事啊?!我們…」
正當岳磊也想跳出來保護阿政的時候,面如土色的阿政,打斷眾人的挺身相助,止住其它同伴的掀唇欲語:「算了…讓我去吧!」
阿政明瞭,終究會有這麼一天,問題的癥結在自已身上,沒有人能替他解圍。
君鴻結實大掌,搭在阿政肩上,語帶暗示:「阿政,你別怕,我們不會丟下你的!保命為先,懂嗎?」就算阿政不幸落敗,被帶回村子裡當苦力,伙伴們也會漏夜潛入,用盡一切手段,努力去營救阿政。
阿政輪流看著視自已為同伴的九人,眼眶裡含著熱淚,特別有感觸:「謝謝大家!我知道了…」
「恩霈姐,我有句心裡話,想單獨跟妳說,行嗎?」阿政慷慨就義的臉龐,寫滿無奈與堅定,他知道自已還是拖累大家了。
恩霈點點頭:「嗯…」
他傾身靠近與自已一般高的恩霈,在她耳畔細語:「如果看見我倒下了,你們所有人,立刻抓著行李就往山下跑!千萬別回頭!」事到如今,他只能出此下策,唯有這麼做,才可保全這批人。
恩霈聽完阿政說的話,怎麼也不肯答應,低聲急呼:「阿政,我們不會丟下你的!你是我們的同伴!」她雙手揪緊阿政衣袖,眼神誠摯而炙熱,沒有一絲虛情假意。
阿政露出一抹淒涼的苦笑:「有妳這句話就夠了…」他輕力推落恩霈伸出的援手,拒絕眾人為了他一個,不顧後果的以身涉險。
意遠刻意壓低音量,說著只有自已人才能聽見的低語:「阿政!好漢不吃眼前虧,你以保命為優先,我會救你的!相信我,相信大家!」只要阿政還有一口氣在,意遠就能救活他,這是意遠的異能,也是意遠的執傲。
阿政落寞地低著頭,似乎另有隱情,但他無法親口說出:「恩霈姐,記得我說過的話…求求妳,請聽我一次吧!」阿政已經決意犧牲自已,他不願再拖累這群好人。
恩霈看不清楚阿政的眼眸,讀不懂他的用意:「阿政…」為什麼不讓大家救他呢?那個村子他們去過,想摸黑潛入偵查,甚至是大搞破壞,依恩霈隱匿的飛行技巧,她完全沒有顧忌。
「阿政…我們…」其它的同伴們,輕聲呼喚他的名諱,紛紛想勸阿政些什麼。
阿政打斷同伴們想告訴他的話,搶先發言:「各位!請多珍重,這輩子能交到這樣的朋友,我沒有遺憾了」他綻放燦爛笑容,開心的揮揮手,毅然轉身,離開這個充滿感情的溫暖小圈子。
阿鬼雙手環胸,不可一世地冷眼旁觀:「交待完後事了嗎?」他對著總算出列的阿政狠狠嘲諷,彷彿有諸多的怨恨與不滿,想照著阿政的臉,用盡全力的傾倒發洩。
阿政點點頭,用手背抹掉眼眶裡的淚:「嗯…」
阿鬼比出熟練的對戰架式,擺明著是一個練家子:「我沒看過,比你還沒骨氣的!」
阿政學著亦齊那樣,擺出個防禦姿勢,卻漏洞百出,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生手:「嗯…」他沒有反駁,阿政知道自已學藝不精,私心認定自已,活著只會害人。
阿鬼接連對阿政的頭部,發出好幾記迅速的猛勁踢技,只要他出招,便是打擊阿政的致命點,鐵了心要取人性命,阿政除了拚命護住腦袋,沒有其它法子應對。
阿鬼一個靈活的迴旋踢,輕輕鬆鬆把阿政撂倒在地:「兩三下就倒啦?!難怪得讓人護著你了!比個女人還不如!」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滿身瘀青的阿政,已經快要打包收工了。
阿政顫抖著細瘦身軀,勉強從地上爬起來:「我…還沒倒下…」
阿鬼不等他站直身子,照著他的腦袋,又是一記猛踹:「我看你有多硬!」
亦齊氣衝斗牛地對著阿鬼嗆聲:「喂!你這是單挑還是殺人呀?!」對著無力還擊的人施予毒手,叫任何學過正規武術的人,都看不過眼,阿鬼簡直毫無武德,淨會賣弄他的殺人技倆。
阿鬼指著趴在地上的阿政,滿臉的不屑,將人命看得十分輕賤:「他輸了,就是我的奴!我要殺要剮,是我的自由!」話一說完,他朝著掙扎起身的阿政,又是一記踢擊,把贏弱不堪的阿政,當場踹飛至丈外的泥地上。
恩霈挽高衣袖,實在是忍無可忍:「我操你媽的!我現在就去收拾你!」
阿政流著大量鼻血,趴平在地上無法起身,擠盡胸腔裡的空氣,對著她淒厲喊道:「恩霈姐…不要!」
阿政側著臉臥地不起,重重吐著紊亂氣息,對著她最後一次交待與叮嚀:「恩霈姐…記得我剛剛說的…我…大概剩一招吧…」阿政的意識開始模糊,逐漸喪失他的五感與體覺。
阿鬼看著阿政連站直身的力氣也沒有,還在那裡扮悲劇英雄,他就覺得噁心:「好!這次肯定能送你上西天!」他用腳背勾過阿政虛弱的身軀,舉起俐落大腳,想照著阿政的胸口狂踹,要一招送他歸西。
雅舒發出凌厲喊聲,替命懸一線的阿政求情:「不要…他真的會死的!」
阿鬼沒有遲疑,話才說完,便狠狠踹了阿政一腳,讓所有人措手不及,接著宛若征服者那般,踩著阿政已經昏厥的身軀,炫耀著他易如反掌的勝利:「哈哈哈~這世上,又少了一個軟腳蝦了!」
倏忽間,阿鬼覺得好像有一股力量,吸住他的腳掌不動:「怎麼…怎麼會?」他低頭一看,明顯已經失去意識的阿政,雙手竟然緊緊握住自已的腳踝。
就在這一瞬間,讓人無法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囂張跋扈的阿鬼,好似冰塊遇熱那般,緩緩融解消蝕在阿政掌心之中,一個將近有1米8的漢子,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完完全全被阿政的掌心所吸收,而阿政本身,卻連眼皮也沒掀動一下,彷彿陷入了安然的沉睡狀態。
泰坦看見眼前的恐怖異象,瞠目結舌地詢問著:「這是什麼異能?」
雖然他們是一頭霧水,卻也誠實以答:「我們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自已有異能的!」所有關心阿政的人,趕緊跑到阿政的附近,好奇目光凝視著他不放。
將阿鬼完全吸收,一滴不剩的阿政,身體突然開始快速抖動跳躍,簡直像是有什麼東西,想從身體裡側,破壞竄出那般的激烈:「阿政?你醒醒呀…阿政,你還好嗎?」同伴們圍在阿政的身體週圍,輕聲呼喚著失去意識的他。
霎那間,阿政的上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從體內側往外撐破撕裂,由他的身體中心,長出了兩隻不斷揮舞的結實手臂,彷彿具有自我意識那般,向外搜巡著鄰近的生物體。
意遠看著阿政本人毫無知覺,而新生出來的手臂又抓又扒的,他警覺性地低喊:「退後!」
九個人齊齊大後跨一步,意遠的話才說完,阿政的褲管就被撐破了!兩條毛茸茸的粗腿,看起來像是男人的腳,由阿政的臀部下方衍生出來。
這個四手四腳的身軀,拚命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苦於無法保持平衡。
新生的粗壯四肢,只好硬是拖動著阿政虛軟的身軀,開始在地面上漫無目地的移動,嚇得在場所有人,完全不曉得當下該如何反應。
恩霈看著那個應該是阿政,卻又不是阿政的怪物:「這啥玩意兒?」
意遠展開雙臂,屏退所有同伴,小心翼翼地退後幾步:「現在先別靠近…」
四手四足的身軀,在地面滾動翻轉了幾圈,滾到了泰坦其中一名手下的附近,傻杵在那裡,連逃跑也不會的他,發出一聲慘叫:「啊~~」
忽地,他臉色一白,毛骨聳然地吐出最後遺言:「救我…」他被那詭異的多肢軀體緊緊纏繞,接著與阿鬼相同遭遇,被徹底的吸收融入。
此時阿政的身軀,鼓得像是漲壞的氣球,圓滾滾地停滯在原地不動,又經過了三十秒,兩隻新的手臂,兩條粗壯的男人腿,從阿政已經完全變形的軀體中,再度衍生而出。
泰坦追問著可能知情的人:「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的手下呢?他們哪去了?!」
看傻了眼的雅舒,疾聲澄清:「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沒見過阿政發動他的異能!」比起阿政的異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該如何運作控制,他們比較擔心阿政本身的安危。
泰坦召呼著自已的手下:「所有人給我一起上!格殺勿論!」
九個人一聽泰坦如此號令,立即橫身阻擋於前:「不許傷害他!他是我們的伙伴!」他們與阿政保持著安全距離,挺身揮退想要靠近的人群。
泰坦指著那團六手六腳,還再不停長大延伸的怪物:「你們的伙伴?!你們的伙伴剛殺了兩個人!」泰坦看著那只猙獰的怪物,還在褪變著形態,泰坦知道此物若不除命,所有人都會陪著共赴黃泉。
雨瑩瞪著泰坦,怒從心頭起:「這全都要怪你,單挑咧…你怎麼不跟他單挑?!他本來長得多麼可愛,被你們弄成這個樣子!」不管阿政變得什麼樣的怪物,在雨瑩心裡,他就是一個揉麵團時,會一邊哼歌的單純大男生。
泰坦聽著雨瑩的指責與嘲諷,縱然有悔也於事無補了:「我懶得跟你們吵架,我不能讓他再傷人!」泰坦連忙調派著腳程快的手下,先行趕回村子裡,通知村裡的老弱婦孺避難。
鏡涵瞅著泰坦憂心如焚的模樣,忍不住出言挖苦:「呦呦呦!剛剛是誰說的…”會被宰掉的,就是他不夠強,那種弱者死不足憾”?那就放給他們死嘛!武力就是一切的嘛!別跑呀~」
在鏡涵心裡,這個名叫泰坦的傢伙,就是個冷血的王八蛋,她恨不得阿政把他們全部吸收乾淨,再把他們當成屎那般拉出來。
泰坦凝望著眼前九人,總算示弱表明心跡:「那是我們的家,裡面住著我們的同伴與親人,不是奴隸!」他張望著回去通達的傳令兵愈走愈遠,總算暫時放下心裡大石。
恩霈皺著眉頭,不明白泰坦的話:「你是不是有病呀?講話顛三倒四的,你到底存得是什麼心呀?」為什麼現在與剛才,態度氣勢判若兩人,恩霈都被搞糊塗了。
泰坦看著九人身後的阿政,已經站直身軀,逐漸能立地行走,泰坦知道再拖延下去,只會兩敗俱傷:「你們幫我攔住他,我保證不再追究,還會說明這一切!行嗎?」
正當君鴻想答應泰坦,只因他顧全無辜者的性命時:「我們…」
恩霈攔阻君鴻繼續說完,搶白道:「等等!你得先答應我們一件事,你保證,決對不會傷害我們任何一人,包含阿政,不然…我們便袖手旁觀,我們大可以等到阿政冷靜下來,再跟他談!」
「對!你得保證!」君鴻差點忘記,阿政也是無辜的受害者,他的性命與其它人同等重要。
泰坦一臉誠摯,一言九鼎:「好!我保證!」
九個人可能形成極大阻力的人,答應暫時與泰坦結成同盟,依約讓開一條路,讓泰坦的手下得以靠近:「好!就信你一次!」
雅舒站在幾步外的距離,柔聲呼喚:「阿政!你有沒有聽見我喊你?阿政…我是雅舒呀!」大家屏息以待,期望能得到丁點兒回應也好。
只見阿政的表情安然無恙,依舊處於熟睡狀態中,而他的身軀已經完全變形,四隻手臂長在前胸後背,森然揮舞擺動著,底下的四條腿各據一方,穩穩站直將近有2米高的龐然身軀。
雨瑩緊盯著阿政的臉龐,一臉惶恐:「他沒反應耶!怎麼辦?!」那只六手六足的怪生物,已經開始四處走動,搜尋著它的下一個受害者,所有的人站成一個大圈,包圍住牠,不知該如何是好。
意遠出聲提醒著在場所有的人:「不能靠近,一靠近就被吸收了!」一旦有人被吸收,這只不明生物,便會再度變形,而且肯定會變得更加強大與兇猛。
現在只好試試遠距離的攻擊,能否暫時抑制牠的行動了,打定主意的意遠,呼喊著他唯一信任的遠距異能人:「鏡涵,OK嗎?」
鏡涵無奈地扯動嘴角,愛莫能助:「我現在是廢材啊…你埋怨艾斯去!別怪我」
站在人群裡,不知所措的艾斯,望向鏡涵發出不平之鳴:「我?!我的異能是短效性的耶!」他僅能在短時間內,阻絕被碰觸者的異能,至於對方被封印的時間長短,得視此人的異能強弱而定。
鏡涵罵罵咧咧的,望著艾斯毫不留情的大吐苦水:「靠!我整個讓你矇住!我還以為得當一輩子廢材耶!幹麻不早講,去你的蛋!」接著她對艾斯比出中指,艾斯整個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鏡涵揉揉自已的臉,嘗試冷靜下來,緊接著,雙眼直視正在打圈亂繞的奇特生物,努力地想發動她的異能。
鏡涵雙瞳赤紅,牛刀小試般,輕微燒灼那只怪物,沒想到反而激怒了牠:「哇~~喵的!他往我這邊來了!而且他看起來超抓狂的!啊~阿政,原諒我啦!」聰明機靈的鏡涵拔腿就跑,因為那隻怪物就是朝她的方向,筆直的狂奔而來。
泰坦當機立斷,想將牠拖離村子愈遠愈好:「你快引他到反方向,我們殿後!」
君鴻吆喝其它同伴趕緊跟上:「我們也跟著跑,看好鏡涵跟阿政!」他擔心阿政一旦落單,這群人恐怕會毫不遲疑地,引阿政跌落山溝或是亂刀將牠砍死。
大家順利將怪物引至幾公里外的大草原上,身手矯捷的倖存者們,忽左忽右地消耗牠的體力,希望能在這一場持久戰中,試到讓阿政變回原貌的方式。
一個多小時經過,九個人仍不放棄,堅持喚回阿政的心智:「阿政!你醒醒呀!阿政!」
其中一個泰坦的手下,手持長棍保持安全距離,力戰這只六手六足的怪物:「沒用的,他聽不到了!」幾個人輪流使著手中的長兵器,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殺不得、砍不得的變異人。
鏡涵傻楞著自已,在兵荒馬亂之中,不停地逃竄,身為誘餌的她,極其重要:「那怎麼辦,真要我燒死他呀?」一旦怪物距離鏡涵太近,在空中盤旋控場的恩霈,即刻飛身而下發動攻擊,暫時引開牠的注意力,好讓鏡涵有機會逃脫。
其它八個人,圍繞在阿政的附近移動,異口同聲的極力反對:「不行!」
此時的意遠,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是因為吸收了兩個人,所以才變得這樣的,我們試試…把他打暈或是圍困住!看能不能讓他鬆懈,再變身回去!」
鏡涵覺得眼睛都快脫窗了,一會兒發功、一會兒逃命的,今天過得真是夠嗆的:「喵的…不能靠近他,還要不停打他,而且不能打死他,真是太有挑戰性了…」
在場的二十幾個人,包含泰坦自已,聽從意遠的建議,嘗試著讓怪物失去平衡,迫使牠倒地不起,打算趁機制服牠,然後看是要綑綁還是撒網,只要控制住牠的行動範圍,在場的眾人與村子,就算是脫離了險境。
意遠拼命撿著石頭扔擲,盡量避開重要部位,攻擊著牠的手腳:「也許他精疲力竭,就會變回原樣了!」
君鴻點點頭,正嘗試著往阿政的身軀,套上繩索:「盡管試一試吧!」
泰坦出聲吆喝著:「大家各自小心!別被纏住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再有人被吸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經過這一天的折騰,許多人臉上已經出現疲態。
雨瑩扔石頭扔到手臂酸軟,逕自蹲在不遠處,暫且休息:「我不行了…你們接著打…」這場VS怪物的戰鬥,讓她回想起學生時代的躲避球賽,只是被碰觸到的代價,不是出場而是死亡。
勞累了一天的抓抓,回首張望著腿軟的雨瑩,依然堅守崗位:「妳體力算好的,我是靠意志力在死撐…」她弟弟還在家裡等消息,要是讓這只怪物進到村子裡,那所有的苦心,全白費了。
雨瑩混身脫力,對著抓抓揮揮手:「妳加油…」她心有餘而力不足了,誰讓她是廢材聯盟的盟主。
雅舒凝望著被眾人拿長棍戳刺,甚至是丟石頭的阿政,默然流下清淚:「難怪阿政總是這麼害怕了…他害怕自已的能力,害怕自已會做出來的事…」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明白阿政決對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否則一開始,大可以拒絕對他們伸出援手。
但是阿政沒有,他坦然敞開心房,接納了一群正在被活屍追殺的陌生人,歡迎他們進入自已的生活,熱情用心地招待素未謀面的九個人,最後還選擇追隨他們,一同前往未知的無人島,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呀!
站在雅舒身旁的瑞希,無法理會雅舒的話:「啊?」說實在話,她跟阿政不是太親近,兩人私底下,可以說沒有什麼交集,但這不會影響她對阿政的在意與關心。
雅舒能一眼看穿阿政的底細,只因他週圍的顏色乾淨透亮,卻明顯的謹慎微小:「因為他的光…所以我知道!」
瑞希點點頭:「哦…」雅舒的異能,是大家共同的秘密,但是”人身上的光”看起來是怎樣的?藉著光暈的狀態與顏色,能讀取到多少心思與情緒,恐怕只有雅舒一人明瞭。
君鴻停下套索的動作,轉頭凝望著雅舒詢問:「他現在還有光嗎?」
雅舒抹去臉上的淚,用力點著頭:「有呀…小小一簇,在他的…嗯…就是頭的附近!」新增的肢體與軀幹,已經將阿政的頭部,擠壓至中心位置,只見阿政毫無意識的臉龐,深深地鑲嵌在怪物的身體中心,雙眼緊閉。
君鴻對著雅舒提議:「雅姐,妳試試對他精神喊話吧!這麼個打法,打到天黑都打不完呀!」這只龐然怪物,就像是三個人的軀體,融合拼湊出來的,歪七扭八地擠成一攤,完全無法琢磨弱點與死角為何。
到目前為止,一干人等,只是傻傻地攻擊怪物的手腳,根本無法傷及怪物的本體,二十幾個人試了十幾分鐘,別說把牠打暈了,就連想困住牠也有問題。
雅舒看著阿政遭受如此對待,心裡滿溢著不捨:「阿政…你能聽到我說的話嗎?阿政…」
雅舒語調哽咽,緊緊握住她的拳頭,突然對著阿政大喊:「你是我們的伙伴,永遠都是!我們不會放棄你的!」
雅舒回想起,那天兩人的交談內容:「記得你問過我的嗎?如果我們丟下你的話,你該怎麼辦…」
雅舒比著圍繞在週圍的夥伴們:「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沒有人丟下你,我們所有人,都在為了你而努力!」就連腳程最差勁的雨瑩,在一旁休息五分鐘之後,也是趕緊跑回來支援幫忙,就怕有個什麼閃失,阿政會被外人誤傷。
亦齊依舊沒有放棄,一邊守護著阿政,一邊繞在牠的週圍小跑步:「阿政,你回來吧!我們餓得手酸腳軟呀!我想吃你做的筍香悶飯!」
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雨瑩,朝著阿政的方向大喊:「竹筒飯也不錯啊!」
鏡涵氣喘吁吁地回望著阿政:「再來一個魚湯吧!我特別需要…」這回真得好好的補一補,氣力用盡的她,已經快虛脫暈厥了。
從沒離開過的岳磊,對著阿政喊道:「再來個清炒金針花呀!」
滯空時間,長達一個小時多的恩霈,對著底下的阿政喊道:「還有口袋餅!我特愛那玩意兒!阿政你快醒過來,做個二、三十塊,給我吃吃吧!」
雅舒聲嘶力竭地對著阿政叫喊,怎麼也無法接受,阿政徹底喪失心志的可能性:「阿政,你聽見了嗎?你不是沒有用的,我們沒了你,連飯也沒得吃呢!阿政!」
愁腸百結的雅舒,臉頰爬滿淚痕,用盡全身氣力,對著阿政不停喊話,希冀著能得到一點回音與反應:「阿政!你捨得讓我們餓死,讓我哭死嗎?阿政…」
雨瑩看見雅舒哭得如此傷心,忍不住也紅了眼眶:「阿政,你原本樣子很帥的,現在弄成這樣,我晚上會做惡夢,你快變回來吧!我很想念你靦腆的笑,你可愛的梨渦!」
瑞希坑坑巴巴地對著阿政喊話:「對…對呀!時…時間到了不煮飯,你…你想餓死我們呀?」別說現在晚餐時間將近,他們今天,就連午餐、早餐也都錯過了。
亦齊再度對著阿政呼喚:「阿政!我們等著你呢!等你跟我們一起去無人島,當我們的大廚!」
那只六手六足的大怪物,忽地停下牠的反抗動作,所有手臂不再揮舞,落寞地發出細細的咽嗚聲:「鳴…鳴…」粗壯的腿腳們不再移動,站在原地靜止。
附近的人群,看著牠不再有攻擊意圖,紛紛停下腳步,緩緩放低手邊的兵器,一個個默然退後,不再刺激這只怪物。
雅舒知道阿政能夠聽見自已的聲音,重獲希望的她,接著努力說服:「阿政!你要相信,只要我們十個人在一起,天大的難關,我們都能渡過的!」
鏡涵雙手插腰,略顯氣虛地對著阿政大喊:「是呀!不管我們將來是住在無人島、關島、塞班島,你都是我們的同伴!永遠不會拋下你的!」了不起禁止你發動異能而已…鏡涵暗自腹誹道。
九個精疲力竭的人,對著眼前的怪物大喊:「阿政,你是我們的同伴!我們都很需要你!你快回來吧!」
兀立不動的怪物,彷彿陷入沉思,週遭的空氣也跟著停滯不動,在澄黃色的太陽餘暉之中,二十幾個人默然無語,稀疏地散落在牠的附近,靜靜等候著奇蹟發生。
阿政的同伴們,每一個都站得比別人更近一步,眼睛睜得比別人更大,九個人全神貫注,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支撐著身軀,只為守護他們心目中,生死與共的同伴。
霎那間,那只怪物開始分崩解析,巨大身軀不停冒出水蒸氣,一塊塊帶著黏液與血漬的糜爛肉體,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而唯一完整的身軀…阿政本身,毫無反應地躺在屍塊之中。
九個人異口同聲地大喊:「阿政!」然後急忙地衝上前去,察看他的情況。
意遠立刻檢查他的生命跡象,經過三分鐘後,他鬆了一口氣:「呼…他應該沒事…是昏過去了!」君鴻體貼地脫下外套,輕輕蓋在阿政身上,就怕他著涼受凍。
憂心忡忡的泰坦,兀立於一步外,看著意遠懷裡的阿政,仍是昏迷不醒:「其它人呢?」
意遠環視著散落的殘肢與驅幹,輕搖著頭:「救不回來了…」就剩一些手手腳腳的,硬是拼湊,也拼不出個完整的人形。
泰坦撐著額頭,一籌莫展:「算了…當他們自願追隨我的那刻起,就知道會有這天」這不是泰坦初次面對生離死別,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為了在末世生存,所有的人只能勇敢。
泰坦輕拍著君鴻的肩頭:「隨我回村裡休息吧!你們需要好好的養傷,村子裡有醫生」
雨瑩不情願的嘟著嘴,正想反駁這個說詞反覆的人:「我們…」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再也不要跟這群山賊有任何瓜葛,大家就此分道揚鑣,才是安全之道。
岳磊輕聲咳嗽:「咳咳…」接著若無其事的,輕拍著自已胸口。
雨瑩接收到暗示,立刻改口:「不太相信你們的為人…」
泰坦張望著這九個人,語調懇切:「我知道你們要去無人島,故意測試你們的!」
「什麼奴隸、單挑的,全是瞎掰的!我們只是一群在末日裡,試著求生存的人!」當泰坦一行人,帶著好不容易收集而來的物資回村時,天真可愛的戴樂,說他昨天遇到一群人,嚷著想去無人島。
眾人心頭一緊,趕快放下手邊所有東西,結夥跑出村子,搜尋戴樂口中的”那一群人”。
雨瑩瞪了泰坦一眼:「我們要去無人島,跟你們什麼關系呀?」他們是住山上還是住海邊?管這麼廣。
紮著馬尾的抓抓,站在泰坦身側,一臉的慌張與不安:「當然有關系呀!因為幾個月以前,我們就像你們這樣,也想去無人島!」
如墮煙雲的亦齊,瞟了對方一眼:「你講的很清楚,我聽的很模糊捏!」結盟的理由已經失去,此刻雙方處境未明,雖然亦齊生性不多疑,但這群陌生人給亦齊的第一印象,差勁至極。
泰坦依他先前承諾的那般,細說分由:「幾個月前,我們跟你們一樣,從山的另一邊出發,要往無人島前進,後來經過這個村子,發現這裡有許多老人、小孩,我們沒辦法扔下他們無人聞問…」
這一路,他們折損不少同伴,也集結了不少活人,每個人深刻的明白,生命的可貴與無奈。
布滿艱辛的崎嶇長路,使得成員數量不停變動,但展開新生活的初衷,一直沒有改變。
當初他們路過這座幾近荒廢的小村莊,赫然發現村裡,只剩餓得骨瘦如柴的老人與孩子,過一天算一天的勉強活著時,他們知道自已必須做出取捨,而這個決定,很可能會影響一輩子。
雅舒凝望著泰坦的光暈:「所以…你們決定留下來照顧大家?」難怪他的顏色如此漂浮不定,他的心裡,有太多需要考慮與在意的事情。
泰坦點點頭:「一部份的人決定留下來,另一部份的,保持原定計畫」當初他決定留下來,照顧這些弱小村民時,有一部份人手,放棄前往無人島的夢想,自願追隨他留在此地,協助泰坦重建村落。
泰坦帶著親信們在這裡生活、開墾,花費不少苦功與心思,才有今日欣欣向榮的光景。
在這段期間內,他們偶爾會下山補給物資,同時也招募到不少伙伴,其中有不少人,例如阿鬼…原本是獨自隱居在城市之中,靠著自已的力量,對抗嚴苛的生活。
SHOW已經恢復他的視力,直言坦承:「在那座小島上,有我們的兄弟姐妹,有我們的朋友伙伴,如果你們居心叵測,我們卻讓你們登島了…不是害了他們嗎?所以我們必須測試你們!」
知悉內情後的雨瑩,簡直要被這群人氣瘋了:「神經病哦!搞這麼多花樣,就為這個呀?!幹麼不直說?」
艾斯理直氣壯地反駁:「是不是說謊,怎麼可能看得出來?得試試才知道呀!」他們相信,人在恐懼之中,最能顯露出隱藏的本性,所以他們親手製造恐懼,就為測試這一群陌生人的本性。
雨瑩若有似無地看了雅舒一眼:「咦?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們這麼幸運,有個能讀”顏色”的同伴,人心隔肚皮,是正是邪,如何一眼看穿?也難怪對方會出此下策來辨忠奸。
泰坦終於放下他的心結與猜忌:「我們追求的,是末世裡的平靜安穩日子,不是成王敗寇…」看著這一群人,捨身搭救同伴,戰鬥搏擊時的人品與德行,泰坦明瞭,這是一群善良的人。
君鴻真是無奈到了家,代表眾人發言,表明立場:「我們也是,我們前往無人島,是為了展開新生活!我們不想過被活屍追殺,被壞人迫害的日子!」
泰坦再度邀請這群人進村子裡:「先隨我們回去吧!你們好好休息幾天,等你們養好傷,我開車載你們一程吧!」
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跟隨著泰坦的帶領,緩緩步往村子方向:「對了…這車…」亦齊揹著昏迷不醒的阿政,提出他心中最深的疑問。
艾斯代替泰坦回答:「搶的!從一群很壞的壞蛋那邊搶來的!大部份都被我們打死了,只有一、兩個,讓他們帶著傷溜了,不過就算傷好了,大概也不成氣候」當初,兩批人馬在收集生活必備品時,忽地狹路相逢,對方不問分由殺人越貨,兩方因而展開一場激烈的殊死戰。
落地收攏了飛羽的恩霈,直接挑明的問:「那群壞蛋裡,有個叫元璐明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