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的參考提案】閱讀遺言

在一個窄小的立方體空間內，電流正規律地在六個平面上流動著，或微弱或強勁，有如人體的呼吸或是脈動，竄流搏動著。在濃重的闃黑裡，每一股電流在剎那間所誕生的微光，宛如宇宙間的星辰，忽亮忽滅，從誕生到消亡，彷彿在轉瞬間就流逝了萬億年的光陰，在純粹的黑暗中，幾秒與幾億年，似乎也沒有了差別。

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遍佈在六個平面上的，不過是無數微小的機件與電子管線，而所有線路的終點，都一致通向了一個略顯龐大的機械軀體，鐵灰色的粗壯手臂，胸膛前閃爍不定的藍色燈光，以及在軀體脖子上，連結著一個略顯蒼白的臉蛋，緊閉著雙眼，烏黑色的長髮散亂著，她垂著腦袋，似乎正進行著一段接近於永恆的長眠。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右邊太陽穴上，突然亮起一弧藍色光圈，緊接著飛快地旋轉起來，沉重的機械右手也隨之挪動，五根合金纖維所構成的手指，飛快地開始點按起右邊的牆面，隨著每一次點按，紫光、紅光、綠光就從指尖的接觸面往四面快速流竄而去，不同顏色的光流分流交匯，在平面上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的七彩圖騰，直到最終消逝不見，一切才重新歸入黑暗。

但，出乎意外的，在黑暗的牆面上竟然殘留有一個橘黃色的光點，持續而微弱地閃爍著。這個光點的出現，讓機械右手突然抖動起來，隨後整隻右手被高高舉起，跟著用手掌重重地拍了拍那個還在沉睡中的小腦袋。

『起床！起床！該醒來了！拉米達！』

聲音就像無數細微的絲線，直接鑽入了拉米達的腦海中，如同山谷裡的層層回音，反覆迴響，如果用現實的分貝數來比擬，可以說是震耳欲聾了。拉米達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高分貝」給嚇醒過來，她用力搖晃著腦袋，似乎還殘留著幾分被自己右手拍打的暈眩感，拉米達在黑暗中左顧右盼，似乎亟於找出這個可怕聲音的源頭，直到她終於理解到那個說話的人是誰。

「提拉帕！你真是個最糟糕的鬧鐘！開燈！」

隨著拉米達聲音的指示，空間內很快照射出幾道柔和的乳白色光芒，驅散了空間內的黑暗。拉米達看著自己垂在眼前的頭髮，雜亂得像是一團被黏膠所纏住的稻草，心中已經感到無比的憤怒，但更令她生氣的，是提拉帕那粗魯卻又漫不經心的態度。

『妳說我是鬧鐘？妳看過哪一個鬧鐘可以像我一樣，確保把人給叫醒的？正確答案是，一個都沒有。』

「你說的對，鬧鐘至少還比你高級一點！至少叫醒人的方式，要比你溫柔多了！」

拉米達抓起自己的頭髮，似乎對那團可怕的髮型災難感到無比洩氣。她對自己睡前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只依稀記得在能源耗盡之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新文明所留下，還可以補充能量的運行艙，她費了一番力氣，好不容易把機械軀體連結上堪用的電子管線，跟著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提拉帕！我睡了多久時間？報告！」

『大約十六個小時。機體大約在十個小時以前就已經充飽能量，而且還修復了七個機體損傷，做了一百四十三個大小修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妳一直處在深層睡眠的狀態，直到剛剛，我決定使用一種比較激烈的手段把妳叫醒。』

「深層睡眠的原因是因為！我累了！記得把這種狀態紀錄下來，加入你的核心邏輯庫裡，針對這種狀態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讓我睡飽！」

拉米達發誓，如果自己有辦法對這個高傲的人工意識做出任何修改的話，她一定要重新把提拉帕架構成一個善解人意的小女孩。只可惜提拉帕從一開始，就已經深深埋進自己的大腦深處，除非依靠第三者的幫助，否則自己對提拉帕是完全無能為力的。

『已經添加到輔助邏輯庫。請不要隨便干涉到我的核心邏輯，我之所以要提早把妳喚醒是有原因的，請妳看一下右側的操作介面。』

拉米達順著提拉帕的引導，看了看右邊牆上那個閃爍的橘黃色光點，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時半刻完全說不出話來。

「發現生命跡象？在哪邊？什麼時候發現的？」

『距離這艘運行艙東北方，大約三百三十公里左右。根據殘留的地圖數據，應該是原屬於新文明的城市地帶，不過，基本上都被砂礫完全掩埋了，但是在地下大約五百多米深的地方，曾經發出連續性的生命訊號，訊號的持續時間無法確定，最終的消失時間也無法確定。不過看在這艘運行艙已經如此古老的份上，能保存著這個資料已經算是一個奇蹟了。』

「那還等什麼！馬上出發！提拉帕！出動前檢查！」

這個意外的喜訊讓拉米達的精神很快地振作了起來，她把雜亂的頭髮往後方一撥，從脖子後方彈出了一個透明的頭盔，由後往前罩住了她的腦袋，並且與胸膛上方緊緊扣合，徹底隔絕外界。

『機體能源百分之百，機體檢查完成，無重大損傷，可正常出動。不過我說，這個訊號還沒有經過驗證，妳不要太過激動，訊號可能是在很久以前收到的，而且無法排除是錯誤訊號的可能，妳不要總是期待太高……』

「切斷運行艙連結！開啟上方平面！」

拉米達完全沒有理會提拉帕那嘮叨不絕的說話，機械身軀上的電子管線跟隨著她的指示逐一彈跳脫離開來。她伸起右手，點按了幾下天花板的平面，平面的正中央頓時開始如漣漪般往外擴散，平面上方七八道厚厚的合金隔板逐漸打開，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出口。此時正值深夜，僅有微弱的幾點星光撒落下來，照耀著拉米達。

「提拉帕！鎖定生命座標！開啟飛航模式！」

『……妳的聽力出現受損了是嗎？座標已完成鎖定，預計飛航時間，三分鐘十五秒。發射。』

只見拉米達的機械身軀背上，向外彈出了三截手臂粗細的推進器，推進器裡噴射出了橘黃色的能量光柱，有如三座小火山般劇烈噴湧而出！這幾股能量帶來了無比驚人的動力，拉米達的腳底彷彿裝上了十數萬個彈簧，一眨眼便被彈射到了高空，龐大的身軀已經遠離了那座運行艙，再眨了眨眼，地面上的運行艙已經縮成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框框，緊接著就完全消失在視線裡。

拉米達持續往上飛行，灰黑色的厚重雲朵，在眼前散成了點點滴滴的水珠，伴隨著劇烈的風壓，如流星般地在她的眼前掠過。拉米達從不擔心飛行，因為她不過是一個對喜歡對駕駛頤指氣使的乘客，所有的飛行細節，一向都是提拉帕完成。很快的，她感覺飛行速度正逐漸降低，眼前重新穿出了雲層，映入眼簾的是一撮土灰色的泥塊，一個土灰色的泥塘，或者，是一個一望無際的土灰色沙漠。

在落地之前，兩個機械手掌從掌心同樣噴射出橘黃色的能量光柱，藉著緩衝裝置的協助，拉米達平穩地降落在一個高聳的沙丘上，她試著左右張望，但是放眼望去，除了砂礫與灰塵，什麼建築物都沒有。

「提拉帕，這個地點沒錯嗎？」

『在目前站立地點的正下方，大約五百多米左右，有一棟新文明的建築物，根據初步掃描顯示，建築物的結構還保留得十分完好。根據計算，發出生命訊號的位置，應該就來自建築物當中。』

「好！」

拉米達抬起雙手，兩隻機械手掌上頓時湧現出閃耀的光流，橘黃色的能量光圈，耀眼而炫目，把周圍灰色的砂粒映照得有如耀眼的寶石。拉米達伸出閃耀的雙手朝砂地猛然揮出一擊，激起一聲低沉又漫長的地鳴，彷彿是這座沙漠吃了這一記重拳，發出了痛苦的悶哼，重擊的力道讓沙地深深地陷了進去，鏟出了一個深達數米的大坑。

拉米達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緊接著左右開弓，一拳又一拳往沙坑裡擊打而去。這暴雨般的拳頭，每一下都足以有改變地表的威力，無數的砂土飛濺起來，跟著又被下一拳給轟得震飛退開，一拳又一拳，只見拉米達的身軀早已消失在那深不見底的沙坑當中，但每一次的揮拳，讓整個大地都能感受得到陣陣的顫動。

『妳累了吧，休息一下。』

「就快要到了，我再撐一下！」

距離地表已經超過了三百米的距離，拉米達已經看不到頭頂上的星光，只剩下由自己所召出的照明機件，那幽暗的藍光，持續和散發著橘黃色能量的拳頭相互輝映著，跟著又是一拳，一拳，再一拳，每一拳都深深轟入地底，尋找著。

『停下！』

突如其來的叫聲，讓拉米達硬是收住了拳頭。

『右前方存在著金屬平面。』

拉米達垂下雙手，兩隻拳頭的光芒也逐漸黯淡下來，但她重新舉起右手，嗡地從手背延伸出一截橘黃色的能量光刀，根據提拉帕的指示，插入右前方的沙堆裡。

光刀幾乎毫無阻礙地劃開了，這對拉米達而言，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畢竟她還沒遇過有什麼物質可以抵擋住這柄光刀，但真正令她驚訝叫出聲的是，被光刀切開的金屬牆面。金屬牆面遭受著無數砂粒漫長光陰的磨蝕，依然光滑如鏡面，這種超乎尋常的工藝，顯然是屬於新文明的產物。

『進去吧。』

拉米達揮動著光刀，在金屬牆面上切開了一個足以讓自己身軀通過的洞口，跟著縱身躍入洞中。洞中的地板距離洞口，也僅僅只有三米來高，落地之後，藉著照明機件的藍光，拉米達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事物。

異常柔軟的地板，有著光滑牆面的寬大走廊，被自己切割開的洞口，應該隸屬於屋頂天花板的一部分。眼前的空間十分寬闊，雖然堆積著厚厚的灰塵，但彷彿只是長時間忘記打掃一般，除此之外，沒有發現任何腐鏽的跡象。

「提拉帕，徹底掃描這棟建築物。」

『早就已經在做了，別吵。』

拉米達滿心期待地等了幾分鐘，提拉帕卻一反常態，遲遲沒有給出更多回應，她的心情從興奮逐漸變成了緊張，從緊張變成了憂慮，從憂慮慢慢成了絕望。好不容易，提拉帕終於開口了。

『前方十米處，門板後有一座往下的樓梯，可通往下一層。』

「下方有掃描出什麼嗎？」

『零星的電子訊號，似乎有機械還在運作，但是能量異常微弱。』

拉米達不再接話，默默地走到了走廊盡頭，推開了一扇塵封許久的門板，依循著樓梯到了下層。下層與上層幾乎是同樣的設計格局，但不同的是，下層走廊的正中央，有一扇白色的門，緊緊地關閉著，拉米達嘗試了幾回，都推不開。

『切開這道門。』

這扇門顯然是用特殊材質所打造，才會變得異常堅固，但即使如此，遇上了能量光刀的切割，依然有如軟綿的奶酪。拉米達才進入房裡，就發現了異樣。

房內雜亂地散落著各種毀壞的器具，破碎的玻璃屑，沾滿灰塵的纖維如雪花般堆積在各個角落，彷彿在房內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惡鬥。房裡的一切，與外頭的潔淨感顯得格格不入，但這個違和感並沒有成功吸引她的注意，她的目光很快就停留在牆角的一個巨大的鐵盒子上，鐵盒子還隱約發出滴滴答答的細微運轉聲。

那是一個生命艙。

「提拉帕！那是一個生命艙，對吧？對吧？」

『是的，那確實是一個生命艙。我掃描到的電子訊號，就是來自這個生命艙，這也是這棟建築物中，唯一還有殘存能量在維繫運作的機械。』

提拉帕的聲音出乎意外的平穩，讓拉米達有著不好的預感。

「生命艙裡頭，還有生命跡象嗎？」

『我不確定。』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不確定？你掃描的結果只會有兩種，沒有，或是有。不確定算是哪一種答案。」

『這個生命艙的能量已經太微弱了，即使裡面有生命，我也無法確定那個生命體是否能存活，唯一的作法，是提供足夠的能量，讓生命艙重新正常運轉。』

「那就這麼辦！」

『我得先說，現在機體的能量已經偏低了，如果再輸出能量，能量水平會下降到一個高風險的狀態……算了，我不說了，妳動手吧。』

拉米達從機械右手的掌心裡伸出了如髮絲粗細的管線，管線就有如有生命般，開始沿著生命艙的艙壁上四處探索，很快地便從艙壁隙縫間鑽入，連結上了生命艙的能源核心。緊接著，橘黃色的光流，有如人體的脈動般，透過管線，一波又一波傳輸進生命艙當中。

漸漸的，生命艙的運轉聲逐漸開始擴大，從細微的滴答聲，變成了規律的蜂鳴聲，最終，無數細小的光流重新在艙壁上開始流動，拉米達也收回了能量傳輸的管線。在同時間，提拉帕也操縱著機械左手，五根合金纖維的手指飛快地在生命艙的表面上敲擊著，彷彿正在與這具許久沒有運轉的機械重新建立起溝通。

過了許久，提拉帕停下了左手。

「怎麼了？」

『根據生命艙的紀錄，艙內確實有著一個新文明的人類，但是，我們來得太遲了。他已經死去多時了，這座生命艙，就是他最後安息的地方。』

「怎麼可能！生命艙的特點，不就是能維持住生命嗎？只要生命艙沒有損壞，只要生命艙還有能量，生命就有一線希望！剛才我們進入房間的時候，你不也說，生命艙還有微弱的能量，理論上他應該還有存活的希望才對！」

『冷靜！拉米達！』

提拉帕的聲調剎那間變得無比嚴厲，讓拉米達頓時退縮了。

『拉米達，聽我說。這座生命艙上，對於這個人類有完整的紀錄。妳只要閱讀這份紀錄，妳就會了解，這一切的故事了。』

提拉帕重新操作起左手，敲擊了幾下生命艙表面。從生命艙的四個角落頓時投射出幾道不同顏色的光線，光線組織成了一個男人的影像，男人穿著潔白的長袍，看起來似乎是個研究人員或醫生，只聽他開口說道：

「這裡是，理查‧光木，我是駱敏州生命科學研究所的成員。我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在所有對外聯繫被切斷之前，我剛好在研究所裡值班，我現在無法聯繫到任何人，目前二樓屋頂的發射器正不停發送求救訊號，我希望有人能接收到我的訊號。」

緊接著，男人的影像被切斷，隨後迅速重新組合，看起來似乎已經過了一段時間，男人變得蓬頭垢面，雜草般的頭髮像極了先前激怒拉米達的髮型，臉上除了異常濃密的鬍鬚，更有著惶恐焦慮的眼神。

「這裡是，理查‧光木。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了，我曾經試著離開研究所，在附近三十公里的範圍內進行搜索，但是我完全找不到任何人。求救訊號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天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已經，過去六個月了。這座研究所原本就有緊急儲備，食物與飲水，都不是太大的問題，但是，完全找不到任何人，也收不到任何回音。二樓屋頂發射器已經被設定了最大功率，只要地球上現在還有活人，就應該有人能收到我的訊號才對……我已經不敢想像發生了什麼事情……上帝啊，懇請祢指引我的道路。」

「我覺得，我已經陷入精神不穩定的狀態。雖然，我試著跟研究所裡的人工智慧進行對話，但是，我無法相信他是真實存在的活人，我好像在跟自己的影子交談一樣，重複著令人麻木的過程。我已經把研究所內所有的能量都供應到這具生命艙裡，生命艙會竭盡所能維持住我的生命，並且持續對外發送訊號，我希望有一天，能有人發現我的存在，希望，我可以存活到那一天的到來。」

「對不起，我剛從生命艙中出來，現在腦袋還有點不清楚。根據生命艙的顯示，我已經度過了十年？真的已經經過十年了嗎？整整十年，沒有任何的回音，連續十年發送訊號，完全得不到回應，難道地球上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嗎？我不能再浪費能量，我得盡快回到生命艙裡，一定有人能找到我的，哪怕是其他外星文明都好。」

「現在，已經過了一百五十年。如果我作為一個人類活著，我應該早就要面臨生命的結束了，我早就應該要死去，但是，我卻努力存活到了今天，我不知道，我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了，我在等待什麼，或者是，死亡正在等待著我，我看到它在對我微笑，在那一頭對我招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醒來。六千七百年，在我的記憶當中，整個米迦勒文明從誕生到結束，也不過就是這個長度罷了。生命艙的能量似乎已經要到盡頭了，生命艙會盡量維持住我的生命，只是，我不知道，維持這個軀體，到底還有什麼意義，一個人活著，一個人等待，沒有任何意義，我想要結束。」

「如果，真的有任何人能看到這段最後的訊息。我希望你是真的存在的，而不是我腦袋裡妄想出來的聲音。我想告訴你，這就是我的最後一天了，我早就該做下這個決定，卻拖了整整一萬多年。但是，總算來了，這一天，我不後悔。」

最終，那個猙獰狂亂如野獸般的生命，嘶吼著，笑著，影像結束。

經過了一段漫長的沉默，寂靜得有如在地獄的最深處，好不容易，拉米達終於重新開口。

「最後的那段訊息，是什麼時候留下的？」

『大約二十年前。』

「這樣啊……」

『我們走吧，拉米達。』

拉米達沉默著點點頭，離開房間，上了二樓，爬出了自己切出的洞口，使用了所剩不多的能量，重新回到了地表。拉米達看著被自己所挖掘出來，那個黑黝黝深不見底的沙坑，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提拉帕，你覺得，是什麼東西殺死了理查‧光木呢？」

『我想是孤獨，極致的孤獨，殺死了他。如果，他能夠克服這份孤獨，生命艙的能量其實足以讓他支撐到今天與我們相見。但是，據我所知，沒有一個人類，能在極致的孤獨下存活。理查‧光木，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你覺得，有一天，我也會這樣死去嗎？」

『不會的，因為我永遠都在。』

拉米達聽著提拉帕的言語，終於，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月光，也終於穿過灰黑色的雲朵，重新照耀在沙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