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記:寫在『浮生若夢』之後

2020/12/14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周遭像湖,鎮靜而飽滿。我已晃動許久,也習慣了水底扭曲的視覺。我的處境是暈眩與無限撐大的平面,我要如何去擁護某種侷限而不使其衰滅:一小片廣場,銀幕,船的兩頭。
原來的篇名叫作〈浮生若......?〉,懸問因為企盼著至少仍有一絲真實,如今覺得真實已無所謂,不若約定俗成的道理那般堅強。是以,更名為「浮生若夢」:浮生是角色,夢是場景,若則是一種搬演手法,隱喻及交疊指涉。
原來的故事很長,長的像 ── 借自己的舊詞彙來說 ── 子彈的花期。血肉模糊的綻放已是許久以後,開槍卻是一瞬間的事情。最後寫下,而後放心遺忘的,就只有這麼一點走火的煙。
安桀在每個夏天來找我,三年過去,各自都有些微的變化。不變的是,她有名字,我沒有。我覺得這樣很好。再好不過了。儘管我經常寫出一些臥軌遺言,她永遠好端端的站在延誤的月台上。有些寫作者的幸福與痛苦來自「創生一個世界」,但我向來對人性的神格不敢苟同,所以我總是太像一個影子寫手,一個竊聽者與拾遺者。那不是我的世界,我只是在了。毫無負擔的注視不請自來的事物,像空氣流入敞開的門,聽見音樂,任其離去。
不寫亦不如何。
今年就寫的極少。若沒有雜誌和文學館善心邀稿,恐怕萬象皆空神形俱滅。當然電影寫的比較多,足以在臉書開一個年度十大電影專題 ── 近期動態回顧,似乎每逢年尾我都會變身條列狂熱分子,極煩人。
但那不一樣。電影是生活,生活是流動的、貼近日常與身體的;而小說是一幅畫 ── 光線,靜物,顏色。一切明暗,同時存在。或許以畫來比喻小說很怪,可對我來說就是這樣。它能被直覺的觀賞、路過,以及保持沉默。我無法確定那些讀它的人,會不會產生一種一個人坐在美術館大廳長椅的感受。那種漫長的安靜的坐,路人只能望其項背。
雖然沒寫出什麼像樣的作品,然而相較往年,今年的我處於一種奇妙的安居樂業的狀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安心的廢在家裡,樂於進學修業;部落格的更新就比較是勒令停業的部分。主要原因在於明年預備考試,以及年過二十這種駭人聽聞的消息說時遲那時快,不偏不倚砸在你的浪途,迫使你做出一些改變,一些「必須為任何決定付出代價」的前提式考慮。這件事情沒有聽上去那麼糟,務實難免無聊罷了。引述自己在某篇對寫專欄的句子:「花招是收拾不了殘局的,而你總會親手造就出殘局。」那時講的是書寫這件事,但也是我目前對人生的認知。
〈浮生若夢〉依然是個殘局。也許我所寫與不寫的一切都早已是個殘局,但那無關我的眺望我的追獵我的送往迎來。曾和友人聊過今年本來打算印書,還想好書名就叫作《你說的話我想了很久》,但終究敗事有餘。或許我需要更多時間去觀察那些記憶的擬態,或許它根本大於一個單純的目標,不是那種適合擺在清單上打勾的計畫。
想起安溥說〈Zoea〉這首歌早在八年前就完成初稿,而最後發行的版本僅僅添上一句新詞。我於是想,好事多折磨,珍貴的意念經得起等候;加入守株待兔的行列,呵出一口長氣。完成它。或者完成自己。
語言的危險是言過其實。但所謂成長,就是長出一顆實心。而我擁有自己的方法。
安桀在每個冬天來找我,她的手心握有良夜裡一聲不響的情話。
「你寫。」
「寫什麼?」
「就寫:你。」
寫亦不如何。
Frantz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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