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拿馬工作單位阿米帕惹給的同事們清一色年輕男性。
當第一次有人對我提及將有來自哥斯大黎加的伙伴安娜貝爾(Anabelle Espinoza)加入這個工作團隊時,我腦海充滿期待的想像圖是年輕金髮長辮窈窕的同儕(真不知哪兒來的先入為主...)。
真正見到安娜貝爾本尊時,才發現自己的假想可笑的偏離事實有多遠。
年紀該超過55歲的安娜貝爾,個頭矮小且有些歲月累積的中廣身材。總修得短短的黑白夾雜的卷髮下,一雙眼睛目光炯炯;穿著總是隨性混搭手邊現有的服飾,像是路見不平總要拔刀相助的俠女般,見到弱勢族群(不管對方需不需要)就忍不住要前去給予些協助。
認真說來(雖然不知道這樣說好不好),安娜貝爾還真有點正義魔人性格。
第一次見到安娜貝爾時,當我還在為她跟我想像落差之大有點失落時,她已強硬的開始主導談話,也不太在乎我聽不聽得懂。
後來才搞懂,安娜貝爾的專長是環境與人本教育,過去除了在哥斯大黎加的非政府組織服務過,也在中美各國許多原住民部落做過很多半志工性質的工作;也是因為安娜貝爾和同事艾力克多年前曾在某個偏遠部落合作過,且阿米帕惹給接了聖塔非山區環境教育的案子,艾力克力邀之下,安娜貝爾答應來聖塔非協助計畫執行。
不同於純志工性質的我,計畫會提撥微薄的人事費用給她,但她必須自行處理住宿問題。那段時間安娜貝爾和艾力克在鎮上主要道路旁合租了一個小房子,艾力克多數時間不在山上,某種程度安娜貝爾也算和兩隻長期陪伴她的小型寵物狗「妮娜」和「吉薩」獨居在異鄉聖塔非。
初時,和別人總是東方式慢熟的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只說西語又常喋喋不休的「阿姨」相處。
她像是全速衝入別人生活中的某種失控車,堅持己見的打破所有藩籬。(而且不僅僅對我,她也常自顧自的就和錯身的路人交談起來。)可別因為這樣就覺得安娜貝爾是好脾氣的老小姐。安娜貝爾的情緒起伏很大,我經常被她反覆的情緒弄得自己跟著很累。
喜歡得到他人注意力的安娜貝爾,還曾因為艾力克和我用英文聊天(有點冷落她)就生起悶氣甚至賭氣離開跑回家,這部分的個性很像小孩,一次艾力克想到回去還要安撫她還對我抱怨了一輪。但他們畢竟是認識很久的朋友,這些脾氣像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很難想像初時不會說英文的安娜貝爾和幾乎不會說西語的我是如何溝通的,最初她會透過艾力克幫忙約我到他們租屋處便餐(無論艾力克在不在山上);只用電話不用網路的她,會打電話給艾力克,讓艾力克透過whatsapp傳訊息跟我說。
而這樣的邀約方式讓我無從拒絕起,總不可能又叫艾力克傳話回去。
所以通常我就乖乖的走20分鐘路去赴約。
後來覺得,同是隻身在異鄉的她,儘管不像我有語言的隔閡,但生活還是有些寂寞的;安娜貝爾不像我,有時假日還蠻享受獨處的時光,她喜歡跟人作伴的感覺。
所以初時她和我的相處,通常就是她自顧自的說著、說到某個段落可能翻翻白眼說歐卡妳不知道我在講什麼對不對。(歐卡OS:當然啊!!!妳期待什麼?)
即便有時我會覺得這樣的相處有點累人,且經常處於溝通不良的狀態,安娜貝爾對我一其實很有耐心,是當時生活中少數能練習對話與提供陪伴的人。
因她不甘寂寞又好客的個性,週末時常會邀我去她的住所吃早午餐。被天馬行空又很有行動力的她邀約一起早餐或午餐,永遠也不知道那天會發生什麼事。
第一次受邀一起「早餐」,上午離開住所,直到天黑後我才到家。那天日間莫名花了兩小時搭上往Pantano山間的區巴兜風,純然就是用便宜的車資搭兜風到偏遠的山區,我們始終沒有離開過區巴,她一路跟那些上下區巴的當地人攀談。
單看安娜貝爾連冰箱都沒有、幾乎空無一物的廚房,僅靠那些山上雜貨店能取得的簡單食材,難以想像這些她如何做出那些美味的食物如起司烘蛋、燉牛絞肉等。
她最常做的食物是是帶墨西哥風味充滿新鮮蔬菜的莎莎醬。巴拿馬人不太吃辣,當嗜辣的安娜貝爾發現我能承受的辣度和她相近,就常把料理弄到辣得巴拿馬人邊吃邊叫苦。
住在聖塔非,大家的生活都很簡單,有時我們也就拿玉米片配莎莎醬佐以啤酒或紅酒當作一餐。
在她家吃東西,絕對不是圍著餐桌遵守用餐禮節的進食。
她租的房子可用家徒四壁形容,連床都是自備的充氣床,僅有的兩張椅子永遠不夠坐,我們總是各自端著食物坐在門口廊下;門廊隔著矮樹籬就是鎮上主要道路,坐在門廊的我們和行經的路人彼此可無礙的相互張望。
安娜貝爾閒暇時常坐在門廊,問候經過的路人、特別是當地常見的諾貝布格列族原住民,如果我們正在進食她就叫喚這些路過的陌生人一起來吃(不管食物量有多「少」),微涼的時分她有時會直接脫下自己的外套贈與給路過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