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南海爭端是否會擴大中、印衝突？

是說近來美國海軍打算重新組建第一艦隊，總部預計設在東南亞一帶，最有可能的落腳處是新加坡，正與當地政府磋商中。中國與東南亞國家所簽署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則批准生效，形成全球最大的自由貿易區。再加上中國之前積極推動的一帶一路與亞投行等政策，南海海域的主權爭端也越演越烈，美、中兩國的爭霸，似乎已從西太平洋延燒到了東南亞。有趣的是在這場爭端中，印度的角色突然加重，不止與中國爆發嚴重邊界衝突，雙方互相展開貿易報復，印度甚至在之前就先退出了RCEP。少了印度這個擁有龐大人口與市場的國家，也讓RCEP的前景，蒙上了一層陰影。

印度與東南亞地區的關係，一直非常緊密，雙方只隔了一個孟加拉灣，從人類開始擁有初步的海上航行能力開始，大批印度人就不斷渡海進入東南亞，影響東南亞的宗教文化、海上貿易與政治發展。在「橫渡孟加拉灣：浪濤上流轉的移民與財富，南亞．東南亞五百年史」這本書中，就談到了身處南亞的印度與東南亞各國的關係。特別是今日的馬來西亞，因為緊鄰麻六甲海峽這個連結印度洋與太平洋的重要航路，更成為印度文化東擴的重要根據地。在廖文輝教授所編著的「馬來西亞：多元共生的赤道國度」中，就有整整一章，在講馬來半島的印度化時期。

有意思的是，東南亞過去也一直是華人經商移民的首選。時至今日，包括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越南與印度，都有龐大的華人社群。而且如果追溯這些華人移居東南亞的最早歷史，都往往在千年以上，中國與東南亞地區的經濟貿易與政治往來，更是不絕於史冊。簡單來說，當中國的社會情況相對穩定時，經濟開始發達，海上貿易就會一路延伸到東南亞各國，隨著商船到抵達東南亞的水手與工匠們，常常會選擇落地生根，直接定居於當地港口附近。而當中國陷入戰亂飢荒之時，大批出逃的華人，常選擇到東南亞一帶避難，以保住身家性命，結果也往往定居於當地，不再返國。

近代最好的例子，就是滿清末年之時，中國謀生不易，大批華人以契約勞工的身份到東南亞謀求生路，形成了近代第一批的華人移民。隨後中華民國建立，中國陷入內戰動亂中，大批流離失所的華人又逃往東南亞，等二戰結束，隨之而來的國共內戰，再讓大批擔心遭到共產黨清算的華人，流亡到東南亞。這是二十世紀上半葉，大批華人移居東南亞國家的原因。中國共產黨執政後，在冷戰的圍堵與封鎖下，中國鎖國了很長一段時間，等到中國開始改革開放，經濟快速起飛，大批的中國商人，又前往東南亞國家尋求商機，形成了二十一世紀初期的另外一波移民潮，可以說中國的一帶一路計畫，是這一波新移民潮的高峰。

所以交會在兩股勢力中的東南亞地區，一方面受印度的影響很深，另一方面又因為華人移民的關係，也與中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的馬來西亞，就是由三大族群所組成。一是屬於當地原住民族的馬來人，其二就是華人社群，其三則是印度裔，非常鮮明地呈現出東南亞地區在地緣政治上的特性。而另外一個特點，是華人社群其他族群的緊張關係，大都是與當地原住民族有衝突，而不是與印度裔有競爭關係。這可能的原因很多，不過多數的看法都認為華人社群擅長經商，往往控制當地的經濟命脈與資源，而於原住民族出現摩擦，引發反華運動。相反的，印度裔較為樂天知命，與不同族群的衝突較少。

印度與中國這兩個大國，雖然有非常漫長的邊界接壤，但因為有高山分隔彼此，因此過去不曾爆發過大規模的邊界戰爭。之前的的中印戰爭與現在的邊界衝突，都因為高山地勢的關係，讓兩邊難以大幅增兵、長期對峙。歷史上兩國的勢力雖然都曾經影響東南亞地區，但是時間互有交錯，在海上航行技術還不發達的時代，也不曾出現直接對抗的情況。近代印度則淪為殖民地，中國身陷內戰革命與外敵入侵中，雙方也沒有餘力向外擴張，彼此競爭。但情勢在進入二十一世紀後，已快速改變，因為中、印兩國都是獨立國家，又都擁有核武，科技的進步，也讓戰場從空中進一步延伸到太空與虛擬網路，過去的高山峻嶺，已不再是阻隔。

若把中國的一帶一路放入大歷史的脈絡中，其實是中國又一次企圖影響東南亞。而印度之前就已提出「東向行動政策（Act East Policy）」，希望強化與東南亞國家的關係。未來印度海軍若進入南海一帶演習，等於是印度的勢力重返東南亞，兩個大國將首次在東南亞交鋒。在中、印爆發邊界衝突後，雙方的主戰場會不會從經濟貿易，轉到東南亞地區的勢力爭奪戰上，非常值得注意觀察。印度退出RCEP，其實就是一個訊號，說明印度已經明白無法與中國在東南亞市場上和平共處。印度會退出中國所主導的RCEP，絕對不代表印度放棄東南亞，而是印度不願意由中國來制定這個區域的新秩序。未來不管在軍事上或經濟上，印度都可能會提出新的政策，以對抗中國的步步進逼。

而在這個「龍、象大戰」的傳統架構下，美國是另外一個變數，畢竟美國是二十世紀所興起的世界強權，目前在西太平洋擁有極為龐大的影響力。印度目前積極加入由美國、澳洲、日本所組成的圍堵網，也讓這場區域霸主的爭奪戰變的更加複雜。以美國為首的同盟，很明顯是想拉攏印度，共同對抗中國，以形成地緣上的優勢，對印度來說，前進南海也有很明顯的國家利益。印度近來打算出售布拉莫斯（BrahMos）超音速反艦巡弋飛彈給越南，就是在為前進南海進行戰略部局。外界都在注意美、中之間在南海的爭端未來會何去何從，卻忽略了千年以來，長期影響這個區域的另一個區域強權是印度。美國人最擅長打代理人戰爭，而印度也有強大的動機，重返東南亞地區，這很可能會促成美國在東南亞的新戰略，讓「龍、象大戰」真實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