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方若彤剛踏入校門不久,便聽見一陣轟隆引擎聲,由身後不遠處傳來,瞬時引起周身不少人的側目。
可這點聲音毫不影響方若彤半分,她僅是繼續往前走,卻聞引擎聲越趨靠近,轉而到了自己身旁。
她以著眼角餘光,便見一名頭戴黑色全罩式安全帽的男子,雖身著黑色皮衣,可裡頭那件再也熟悉不過的潔白制服,明示著他是本校生的事實。
他緩然騎著全黑款川崎ZR900B,於進校門後,猶如位巨星,處於明晰可見之兩排橡樹中央,匯集著所有人的目光,只差沒盞聚光燈投射而下,可惜現在是白天,估計開了燈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哇!是喬一澐!那重機也太帥了吧!」方若彤驀地聽身旁一名小迷妹驚叫,這才意識到──原來方才那人,正是昨晚緊拽著她的手,要她替他擦藥的——喬一澐。
「果真是墨北高三帥之首!怎麼連騎重機都這麼性感?」
「就算他戴著安全帽,整個人的氣場依然不減啊!」
「啊啊你看他轉過頭來看我們這裡了!」聞言,方若彤下意識地抬眸,還真發覺安全帽的正面,此時此刻正面向著她們所在,只不過,喬一澐與她同屆,照理說是和自己同歲的,甚至有可能更小,也就是說……他未成年便騎車上路?難道不怕被開單,進而得上交通安全講座?
不過縱使他出事那又如何,到底還是不歸她管。
思及此,她最終淡然瞥了一眼,即收回目光,打算先行至導師辦公室,向韓岑說明昨日下午的情況。
若是她不盡早比監考老師說明事態,那麼很有可能,她會被韓岑誤會,因而貼上無故缺考,且藐視師長的標籤。
且昨天方從保健室醒來後,她雖第一時間去了導師辦公室,卻是等不及韓岑回去,即趕忙打工去了,韓岑定以為她怎麼一聲不吭地便消失了,再者,雖當下她已檢查完國文考卷,縱使被喬一澐拖著提早離場,實質上根本無謂,可那之後所考的科目是英文,即便這只是場複習考,可之於看重每一次考試的她,如此情況彌足嚴重,還得與老師討論補考的事項,她才得以安心。
思及此,方若彤邊暗然思索著,邊走進導師辦公室,見手機時刻已然來至七點十五分,她這才望韓岑踏著不慌不慢的腳步,來到自己身前,同時道了聲問候:
「早啊,若彤。」韓岑先是放下包包,凝著身前的清秀女孩,正想開口詢問昨日下午情況之時,不遠處導師辦公室的門,再次被人由外推入──
只見喬一澐背著Covernat的黑色後背包,一臉淡漠地緩然步入辦公室,那傲人的身高及偉岸身軀,致使一股不具名的壓迫感,霎時瀰漫周身,而學校老師們各個知曉喬一澐打從高一起,便是校內頭號問題學生,時常翹課、早退去打架,可礙於背後他家那股勢力,眾人僅是瞥他幾眼,卻沒人敢再多說些什麼。
畢竟若是多說了些什麼,可就不保證飯碗是否能順利地保留下去了,到底喬一澐的父親,可還是墨北高最大的贊助人──
人哪,總於「現實」面前,不得不低頭的。
「剛好來啦,」見狀,韓岑倒是比其他老師表現的尋常些,僅是淡然瞥了眼已走至方若彤身旁站定的喬一澐,隨後直身,瞻著眼前兩名學生,先是對著方若彤緩聲詢問一句:
「身體好些了嗎?」方若彤則看向身前韓岑眸底源源不絕的暖意,瞬時填滿心扉,足以使人念念不忘,同時令她不住憶起生病前的母親,不時悉心問候她的景況,「回家有好好休息嗎?」聽畢,她旋是頷首以示應答,隨後便見韓岑將目光,轉而落於身側之人,穩然問著:
「喬同學,可以告訴我,昨天你為何突然發現方同學發燒,而帶她去保健室的嗎?」她想,這兩名學生,一個是乖巧到不行的學霸,一個則是缺席缺到即要被退學,可家中有著背景的富二代,才剛轉來班裡一天,怎麼不一會兒,兩人就好上了?
且據保健師老師──也就是喬娜之說,喬一澐還是焦急地抱著方若彤去保健室的?
一般人會如此莫名其妙地,突然在考試中途,抱著同學去保健室?
她抱有些許存疑──
或許他們兩人間,發生了些什麼事,是眾人所不知的?
「我坐在她後面,她趴在桌上,臉很紅,冒汗,」聽畢韓岑的提問,喬一澐不疾不徐地一字一句解釋著,韓岑與方若彤則不約而同地潛心聽其應答:「生病了,要休息。」一語落下,方若彤深知喬一澐選擇隱瞞真相的用意,韓岑則瞬時明瞭一切,不再追問,復是將注意力置於方若彤身上:
「那若彤,昨天你還差一科英文沒考,」她俯首思索半晌,又道:「那就這禮拜五中午,去隔壁會談室補考吧。」聞言,方若彤想了想,禮拜三就考完複習考了,若是改為禮拜五中午補考英文,於她來說,倒也沒這麼大的負擔,再者,英文是她最拿手的科目,她更是不必過於憂心。
思及此,她緩然頷首以示應答,同時再聞韓岑淡然一句:
「那沒事的話,你們就先到教室去吧。」語畢,方若彤率先回身,她實是受不了喬一澐這大塊頭,立於己身旁那抹強烈到不行的存在感,過於難受,難受至她都覺得,空氣中的熱度正不住升騰,猶如下一刻──她即要窒息。
而在方若彤邊若有所思著,即要觸及辦公室門把時,韓岑卻又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一把喚住了她:
「等等若彤,」與此同時,方若彤驀地轉身,差點撞上喬一澐正要往前的身軀,她一瞬機靈地迅速錯開,眼角餘光便見他頭也不回地打開辦公室的門,隨之闔上,從而聞韓岑緩聲一句:
「我有話跟你說。」
「嗯。」方若彤即應一聲,再次走回韓岑身前。
韓岑先是略頓片刻,這才啟唇道:
「最近家裡的狀況還好嗎?」她知道坐月子期間,都是蘇赫在關心這孩子的,既然她現在回歸原職位,就要負起班導的責任;再者,眼前如此乖順的小孩,誰見誰憐愛,豈有放著不管的道理?
聞言,方若彤微愣片刻,繼而緩聲應道:
「都挺好的。」
「那……」突地,韓岑試探性的一句:「如果老師最近想找時間過去家裡看看,你大概什麼時間方便?」此語一落,方若彤雖有些詫異,為何老師會突然提起家訪的事,可一想起先前蘇赫無微不至的照顧,既然如今原本的班導也回來了,那麼這事,自然落到了韓岑身上,無可厚非。
方若彤先是思索了半晌,這才開口:
「週末的時候,」她頓了頓,「大概下午五點之後都可以。」事實上,週末的時間,有的時候她是需要到餐館幫忙陳欣雨的,可通常這樣的狀況並不多,頂多一個月兩三次,陳欣雨深知賺錢不易,而半工半讀更是辛苦,除卻每週一、三、五固定幫忙,其他日則休假,卻仍是算有每日四小時的薪水,而這份恩情,方若彤永遠銘記於心。
「好,」韓岑一聲應答,隨後接續道:「那老師再找時間過去看看你,過去之前也會先通知你。」語畢,韓岑見方若彤點頭以示明瞭後,便告訴她可以回教室準備上課了。
她想也沒想地便轉身出了辦公室,卻見喬一澐正立於一側窗前,動也不動地抬眼注視著方從裏頭出來的她,靜默不語。
方若彤雖詫異他為何不於方才便回教室去,淡然瞥他一眼後,轉身便朝教室的方向走去,她不自覺地加快身下腳步,好似後頭正有著洪水猛獸死命追擊般,卻於下一瞬,猛地被人由身後攫住書包提把,霎時止住其下一步的前行──
她詫異往後望去,便見始作俑者——也就是喬一澐,仍是那副淡漠神情,他即刻放鬆氣力,就在方若彤正打算說些什麼以示反駁時,她卻聞他雲淡風輕地啓唇,彷若方才所有從未發生:
「趕投胎?」聞言,方若彤實是不願理會其話語裡的嘲諷意味,僅是轉身面對著他,道出最後一次告誡:
「以後,」她頓了頓,「別做令人誤會的事。」她還真覺得自己怎麼如此「幸運」,惹上了這麼一個太子爺,還天天找她擦藥當保母,是覺得她好欺負?
此語一落,喬一澐仍是默不作聲,僅是垂眸望她半晌,這才淡然吐出二字:
「沒做。」言下之意,他定是覺得自己昨天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意義的——
他根本不懂她生氣的點究竟為何!
思及此,方若彤不免氣結,深知自己再與他多說也是無益,逕自轉身繼續往教室前行,可與昨晚相同的是,那抹壓迫感,仍緊然跟隨於後。
她隱忍著底心莫大的排斥感,不再作聲。
沒辦法,他倆同班,此時此刻也快早自修鐘響了,不走同一條路,難不成她用飛的?
片刻後,直至兩人站定於教室後門時,方若彤這才又回身落下一句:
「你慢點進吧。」語畢,也不給喬一澐任何應答的空間,實是氣惱,扭開門把便走了進去,喬一澐則根本沒注意她方才迅速說了些什麼,僅是跟於其身後一同進了教室,方若彤也沒膽於此時回身瞪他一眼,深知他自始至終沒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雖氣不打一處來,也只能繼續邁開步伐,抵達座位後迅速坐定,便見台前的班長,已然開始點名。
直至後頭傳來拉開椅子的聲音後,她這才將注意力全神貫注於桌上的化學課本,準備應付下午才開始的複習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