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雖是週六,而因數週後中秋節連假之由,政府選擇提早於本週補班課,導致仍須至學校上課──可桌椅被翻、書本亂丟的情況依舊,同樣是梁馨媗上前幫她,給了她一記定心眼色;接續被莫名飛來的抹布丟個正著、課後偶然路上的推推搡搡,倒比起昨日的惡作劇,緩了些許。
然而此時的喬一澐,同駱北敐、駱擎天,順利抵至國際樽皇祁悅酒店,逕直請櫃檯服務人員通報上層後,已然做好若齊璿拒絕見面,就硬闖上去的心理準備,可不過片刻,一切又是如此風平浪靜,只見名侍者上前,熟稔地領著三人搭上大廳深處左轉後,最為角落的電梯,準備直抵酒店二十五層樓處──
估計那便是巫岷被軟禁著的所在。
一路上莫名地通行無阻,彼此無話,似是齊璿已然知曉他們總歸會找上門的事實,喬一澐回身垂眸俯視全景觀電梯外那不斷逝去的高樓層頂,因而往下縮遠的空景,底心卻是止不住的沉寂──
希望等會見到巫岷時,他仍是好好的。
不過半晌,電梯止於目的地──喬一澐、駱北敐及駱擎天,依序步出電梯,旋映入眼簾地,即是最中央處之噴水池,矗立著隻雄壯威武的獅子,水池旁的雕花,瞬顯酒店主理人別出心裁的裝潢,令人備感富麗堂皇、雕欄玉砌,那名侍者先行向右側櫃檯服務員點頭示意後,即轉身面向三人,一個恭敬俯身,三人順勢止步,聞他接續道:
「歡迎蒞臨國際樽皇祁悅酒店第二十五層樓VIP豪華套房,」他稍地抬手,個別望了三人一眼,隨之又句:「總經理已等候多時,請跟我來。」此語一落,他復是回身,即起步,三人皆是沉默不語,僅有駱北敐於他話語落定時,緩然頷首以示禮貌。
三人亦步亦趨般隨於那名侍者身後,只見他逕直繞過最中央處的噴水池,接續往前,到底後旋是右轉,走至約莫第三個門時,他緩然止住腳步,先行側身叩門作為請示:
「總經理,」他頓了頓,「賓客已到。」此語一落,二秒後,眾人便聞門鎖自動打開的聲音,侍者先行開門,隨之立於房內門側,示意三人入內,他們即不緩不慢地進了房間,侍者則見最後一人駱擎天步入後,即一個欠身,帶上門後,即於門外側邊待命。
方進門,同樣是彌足偌大的房內,可那無處不在的冷色系家具擺飾,襯著此時已然坐於房中央處黑色真皮雕花沙發上,那名男子氣場,倒有幾分說不出的肅穆感蔓延。
只見那名男人──也就是齊璿,一見三人,先是往前俯身,一雙星目卻是動也不動地凝著眾人,默然不語。
駱擎天倒有些意外他身旁並無任何一名保鑣,選擇率先走近,喬一澐和駱北敐隨之跟進,可駱擎天並未打算坐下,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
「巫岷呢?」他們此次前來,無非就是為了帶回巫岷──駱北敐既然拜託了他,他就應該做到,而他卻讓齊璿鑽了個空,悄聲無息地將人從眼皮下帶走──
若此次前來仍是空手而歸,他顏面該置何處去?
「你們今天來,」聞言,齊璿並未正面回答駱擎天之語,反是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慢條斯理地反問著:「是要帶走他嗎?」駱擎天見他開門見山,也不多說廢話,索性應道:
「是,」其眸底之堅定,不容任何人否決,「把他交出來。」
而此時不及齊璿之應,喬一澐接續附和著:
「你,毀約;」說及此,同時不忘此次前來的另一目的,倏地眉頭一擰,繼而道:「還有,傷了我朋友。」聞言,駱擎天及駱北敐雖有些不明所以,可他們皆全然信任喬一澐的為人──他並非那般胡言亂語及未曾有過一言陷人之心,可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而聽畢喬一澐一番話語,齊璿反是挑眉,似是不大認同其此時所說,只見喬一澐旋由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機,尋至某張照片後,即將螢幕面對著他,齊璿從而定睛一瞧──
照片中那人他的確認識,是自己旗下一名組員,而那車他認的出,並不是組裡的,要是是組裡的,那他可真得把這人抓出來興師問罪──
因為他的手段不夠乾脆俐落!
而後,他似是憶起前些天,這名組員上報說要去解決一名囂張的高中生,只因他把其組長及組員打得落花流水,各個傷痕累累甚至骨折,他記得他那時告訴他自己看著辦,別把事情鬧大就好──
結果倒好,現在人家直接找上門了。
可換言之──就是眼前這小子把自己幾名手下各個打到重傷的?
身手倒還真不錯。
齊璿不由得憶起那天於廢棄工廠時,喬一澐同是身手矯健地將自己手下幾名強者迅然完殺,不住歛眸,沉聲一句:
「所以呢?」齊璿反問著,仍是那復淡漠神態,倒與著喬一澐有些時刻極為相似,喬一澐從而道出此行目的:「巫岷,」他緩然收起手機,以著不容任何人否定的語氣道:「作為代價。」
聞言,齊璿僅是不住低笑了幾聲,而後緩然啟唇:
「你們難道沒有想過,」說的話卻是不著邊,隨之起身與著他們平視,駱北敐這才瞬時意識到,那天倒沒仔細注意,而今距離如此之近,原來這齊璿的身高竟還比喬一澐高一些──喬一澐可是有著一米九五,估計他身高至少也有一米九八,打哪來的巨人哪?從而落下了句:「他願不願意跟你們走?」聞言,駱北敐瞬收方才思緒,氣不打一處來,不假思索地頂撞回去:
「說什麼鬼話!他不就是為了從你手下逃離才來向我們求助的嗎?!」思及此,他不禁憶起那天下午,巫岷哭著打電話向他求救的語調,彌足折騰,似是要將他心扭成一塊,「你現在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他難道不想跟我們走?」
「我說……」而齊璿一語未落,卻被駱擎天逕直打斷:
「所以說,巫岷現在……」他臉一沉,復是一問,情緒貌似已達最後底線,「究竟在哪?」齊璿見眼前人漸趨行峻顏厲之色,仍是雲淡風輕地聳肩,而後應道:
「他在後面的房間睡著呢。」他邊說邊用頭指了指後方,喬一澐則驀然發話:
「我們要見他。」語畢,齊璿先是頓了片刻,這才簡短落下「等著」二字,即回身朝著後頭的房間走,三人則於原地安靜候著。
齊璿進房後,便見抹蜷縮於黑色大床中,僅著一身白襯衣的軀體,露出了雙潔白玉腿,相互交疊,可上頭長度不一、或輕或淺的紅色抓痕,明示著此身軀的主人,昨晚究竟歷經多少激烈的歡愉。
他上前俯身,輕柔地搖了搖其身,巫岷則因睡的不深,立即清醒過來,卻仍未睜眼──
他還處於氣頭上,只因這個男人竟趁著昨晚藥效作用時,藉機將他再次吃抹乾淨!這筆帳他定是要與他算的!可現下的他渾身使不上氣力,毫無反駁資本,因此此時此刻的他裝睡,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齊璿見眼前人仍是緊閉雙眼,而那微顫著的眼皮,及不知為何起伏有些紊亂的胸膛──他知道他是醒了,卻也深知他定是因昨晚之事,仍正處於氣頭上,所以不願搭理自己,可眼見門外那三人堅定之態,他也無法讓步,逕直抬手撫上其側腰,瞬感身下人一陣微僵,隨之緩然摩娑著之於巫岷,那無可忍受的敏感地帶:
「……你再不起來的話,」他邊啟唇著邊於他耳畔低語,一字一句清晰地落下,似要抵至其內心深處,烙印為永恆,「我可要在這把你給吃了,順便給外頭那三位你的好朋友們觀賞觀賞,如何?」此語一落,果真激到了巫岷,他猛然睜開了眼,隨之發話:
「你敢!」他倏地抬手即要往其胸膛上揍,卻被齊璿眼明手快地一把攫住,巫岷終是不敵那因長年健身致使充滿勁道之力,僅能被他緊緊桎梏。
「乖,」齊璿見眼前人氣紅了眼,雙頰紅撲之態,不禁俯身吻上其側顏,巫岷縱使底心怒火中燒,卻是無能為力地僅能任他擺布,「現在同我出去說你不想回去,你只想待在我的身邊,我……」而他一語未落,巫岷旋是撇頭以示拒絕:
「不要。」他怎麼可能會想待在他的身邊──待在他這頭成天想吃掉自己的「狼」的身邊,他又不是有病,又不是受虐成癮!
聞言,齊璿臉色驀然一沉,氣場瞬時轉變,巫岷則意識到眼前人的變化,不住打了個冷顫,隨之聞他以著過於深然的口吻,一字一句告誡道:
「兩條路──一,現在跟我出去,向他們說你不想走,要待在我身邊;二,我馬上把你做到無法下床,」說及此,他冷不防地露出抹獰笑,不住令巫岷的身軀下意識地微顫著,一剎間喚起先前所有令他懼怕的刻刻回憶,一抹沒由來的涼意瞬時由背脊竄上心頭,「不過現在的你也下不了床,昨晚著實折騰你了。」此語一落,他緩然退身同時放開巫岷,立於床側靜待其下文,巫岷縱使千百個不願意待在他的身邊,卻也是更不願連累好友同入這無底深淵中──
既然這深淵起初就是他自己願意跳下去的,事到如今越陷越深又有何差別──
不過都是在痛苦和泥濘中匍匐前進罷了,可喬一澐他們,他不能再繼續拖累他們了,他也知道齊璿定有各式各樣的辦法,足以任意找喬一澐他們的麻煩──
譬如此次由駱北敐口中聽聞之孫然偑的事情。
他想,沉淪就沉倫吧,但願在死之前,他也能將眼前人──一同狠然拖入地獄中,自此萬劫不復!
思及此,巫岷垂眸思忖片刻,這才將目光深鎖眼前人,鄭重其事一句:
「你先答應我兩個條件,」說及此,巫岷見齊璿一副洗耳恭聽之態,繼而道:「我答應……答應留在你身邊不離開,」聞言,齊璿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弧度,聞他接續又句:「但是,你得發誓不再去找喬一澐他們任何一人的麻煩──任何麻煩都不行!」聽畢,齊璿旋是頷首以示明瞭,巫岷見狀後,頓了半晌,這才復是啟唇:
「第二,你不許收喬一澐的三十萬,當初喬一澐蓋有手印的那張契約,必須銷毀。」他彌足感激喬一澐當時如此為自己盡心盡力之舉,可這終究是他自己闖的禍,他得負起全責──
他再也不是那名時刻有著家長保護傘的小孩子了,縱使而今他仍未成年,可這段時間所經之事,已然使他不得不於一夜之間,成長為一名被現實狠然擊打著,卻仍堅毅挺住的無畏之人。
此語一落,齊璿挑眉,未應之際,巫岷即是解釋道:
「那三十萬,我會以工作的方式慢慢償還。」聞言,齊璿驀然一問:
「什麼樣的『工作方式』?」巫岷一聽,逕直應答:
「我會回去店裡。」語畢,卻被齊璿一口回絕:「我的店不錄用中途逃跑的人,」他倏地辭色俱厲,令巫岷不住蹙眉,深覺眼前人正策劃著些什麼,是他所不知的,「不如……」他刻意拉長尾音,面顏上的狡黠之色,致使巫岷有些忐忑地從而一問:
「……不如什麼?」隨後則聞齊璿開門見山道:
「你,賣身給我;」一語落下,巫岷即是一愣,卻無從作聲,「先簽一年契約,在這一年的時間裡,你只要乖乖扮演好我的『戀人』的角色──當然包括了一起吃飯、上床、睡覺、出席活動,其餘細項日後再議,」說及此,其雙臂抱胸的愜意態,巫岷倒是有股自己恰似正與著非法買賣禁品之商人對話般的錯覺──那樣地冷心冷面,只是而今的「商品」,正是他自己,「如何?」此語一落,巫岷仍是沉吟不語,齊璿見他思忖之態,知曉他至少有些動搖了,可眼下得趕緊打發走外頭那三個礙事的,於是再次發話:
「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說及此,他二話不說上前抱起巫岷,巫岷一時反應不及,僅能硬生讓他抱著,下意識地勾住其頸,試圖穩住身軀平衡,也同時感至其黑色薄棉T下,那再也熾熱不過之胸膛,和勻稱的呼吸頻率,彼此默然分享著體溫,看似何以親暱,「然而現在,先解決掉外頭那三個人吧。」語畢,巫岷知道現下的自己縱使逞強,也僅能勉強走離房外數步,即須稍作歇息,而今齊璿如此親密之舉,他無從反抗,僅能因羞赧之由,埋首於其頸窩,想到等會得見喬一澐等人,他更是羞愧地紅了面顏,不聲不吭。
齊璿不費吹灰之力地抱著巫岷,逕直走至前廳,等候多時的三人,見眼前之景,紛紛愣了半晌,喬一澐倒是意料中地面不改色,率先找回聲調,發話一句:
「巫岷,」他望著他緩然由齊璿頸窩中抬起的紅顏,及那雙潔白腿上無數紅痕,便知他定又受到如此非人對待,試圖勸退:「跟我們回去。」他邊說邊將存有三十萬的提款卡,置於沙發前的玻璃桌上,巫岷淡然瞥了那卡一眼,隨之望向三人,僅是落下了句:
「我的事,」他頓了頓,似是難以啟齒地吐出接下來的話語:「你們都別管了,還有喬一澐你的三十萬拿回去,我會自己負責的。」此語一落,巫岷旋收回目光,將臉再次埋進齊璿的頸窩中,齊璿見狀十分滿意,對著眼前三人勾唇一笑,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時,卻被駱北敐搶先一句:
「巫岷你是不是被威脅了!?你可以跟我們說的!」聞言,巫岷微頓片刻,這才咬緊牙根,邊紅著眼地扭頭狠然對著三人放話:
「你們走吧!」他微顫著的語氣,連他自己都絲毫未覺,「以後我的事我會自己看著辦的!你們別再管了!」唯有他們走了,他獨自留在這兒──
他們才得以真正地安全!
他深知齊璿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為了留住他,他是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的──
除了殺了他。
盡聽懷中人一番話語,齊璿好似已得最後勝利般,眸底滿溢著的神采,更是讓他下意識地收緊著他,隨之按下服務鈕,一陣敲門聲響畢後,方才那名侍者旋進了門,齊璿發話一句送客,他即上前迎來,齊璿則忽視眼前三人那落寞之態,從容抱著巫岷再次返身步往房間,不忘落下輕柔一吻於其髮稍,似是已然擁有世上最為貴重的珍寶般,不住憐愛一句:
「做的好。」卻引來巫岷全身不住的雞皮疙瘩,及悄然蔓延於心無垠的惆悵。
他想,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他不知道。
「客人們,請往外走。」侍者一句發話,三人皆是不為所動,直見巫岷眼睜睜地被再次帶回房後,三人這才有些回過神來,卻仍是無法相信幾日前那個求助於他們的男孩,為何會於短短四天時間內,性情大變?
喬一澐拾起桌上的提款卡,駱擎天難掩失落地率先發話,道句「該走了」,三人這才起步復是跟隨侍者,緩然離去。
回到一樓大廳,就在三人即要越過櫃台處,準備離去之際,卻是被其中一名客服人員開口喚住,隨之步出櫃台,將手中一張東西,遞給了離其最近之駱擎天的手中,從而解釋著:
「剛才齊總有打電話下來,特別吩咐我們一定要給您們這張支票,作為賠罪。」聞言,駱擎天不為所動,僅是淡然瞥了眼支票上的數目字──
五十萬──
原來,巫岷在他心裡就值這個數?
要是巫岷當場一見這數,他會不會改變心意從而抵死也要跟他們回去?
他默然思索了會,隨後稍地側身遞給喬一澐,喬一澐卻深感掌心的重量──
分明是輕薄的一張紙,可此時他心,卻怎麼如此沉重地似是要無法呼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