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病,全名複合腦神經缺損症候群,初期是由兩個不同要素所構成的疾病:
首先是噬腦蟲,又被稱為阿米巴原蟲,透過水域進入到人體後繁殖,是會破壞腦部組織且致死率高的致病原。雖然會破壞腦部神經,但它並不會在人與人之間傳染。
而讓它具有傳播能力的新種病毒被稱作殭屍病毒,和噬腦蟲結合後,能在宿主身體中大量繁殖,並透過體液、血液等方式傳播。
雖然在氣體環境的傳播能力並不好,但因為抑制了噬腦蟲無差別破壞人類腦神經的特質,被感染的人類雖然死不了,卻變成了無差別攻擊的機器。
再加上觸碰到殭屍皮膚、血液就可能從身體表面感染,使得擊殺殭屍來解決殭病這種想法變得非常不可行。
為什麼呢?
殭屍被擊殺後要如何處理屍體和噴濺在環境周遭的血跡,對地球人類來說可謂巨大的考驗。
人們學習武術的動機大多是為了強身健體、自我防衛或者傳承文化。
我從小就學習武術,只是為了兒時一個幼稚的原因:我想成為像「蝙蝠俠」那樣的聰明又強悍的超級英雄。
隨著成長的過程,以及那種食古不化的教育方式,念書和升學似乎是社會訂好的唯一流程。至少,我從不覺得我的武術才能在這個社會上有任何連一丁點用處。
身為大公司小職員的我,29歲的余祐隆,每天只管坐在辦公室處理文件,或者聽上司開著浪費時間、毫無意義的會議。雖然最近因為疫情的爆發,暫時也不用工作就是了。
而我唯一的救贖,就是有個同齡的日本男友,村上律,和我同居,至少加班後的晚上和假日的生活能有些小確幸。
不過...
這一刻不能稱得上是小確幸。
「龍紋身的女孩」電影正放映著,在劇院的我們聽到外頭些許的騷動聲。
電影院的觀眾有些人仍專注在節奏緊湊的電影上,而有些則像我和律一樣四處張望,沒有人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分鐘後,騷動聲轉變成尖叫聲,並不是電影院的喇叭鎖放出來的,這才有人打開了劇廳的大門。
是殭屍。
那對我們來說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每天新聞都在報導,陌生在於它們從來沒影響到我們的生活。然而現在,它們正攻陷了樓下的大廳。
幾個人在劇院的走廊上大聲叫嚷著,大家都知道那是要「有秩序的」緊急疏散提示,即便有些人參加過演習,這種攸關生死存亡的時刻根本不會有人遵守。
我帶著律擠過暴走般的人群,停在樓層地圖的告示前面。
「電梯、員工電梯(貨梯)、電扶梯和一般樓梯兩座……」
律只是兩手圈緊我的右手臂,貼著我的肩膀靜靜看著。
「沒事的,我們一定會安全出去的。」
「我知道,阿隆。就算出不去也有你會陪著我。」
要說到為什麼一個地方會有殭屍,甚至導致一個區域完全淪陷,我還算是有做足功課的。
一個人或者少數人被感染之後,帶原者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被感染,或者隱瞞病情,接著在另一處病發。如果只是一般的疾病那根本不至於會怎樣,但殭病這種極為恐怖的接觸型感染,如果在一個人潮非常多的地方發病,當下可能就感染了其他人,又或者在那個環境周圍遺留的病原。
對於像我們這樣要逃生的人來說,我們根本不知道帶原者發病的確切位置、接觸過的物體或人。
隨著帶原者的移動,人們肯定退避三分,就好像在水中滴一滴油,雖然水跟油是分開的,但液體的擾動會讓水觸碰到油原本所在的位面,也就是帶原者接觸過的地點。
這也就是為什麼一個區域的人會莫名其妙地全數感染。
而此時,電梯和電扶梯堪稱核彈級的危險。如果殭屍堵住在電梯的門口或者電扶梯的出口,那可謂進退兩難。
樓梯相對安全,但因為電梯和電扶梯的運輸量有限,幸虧我有186公分的身高,遠遠就能看到在我們前方的樓梯早已被擠得水洩不通。
而員工電梯(貨梯)相對安全,因為來這裡看電影或者逛街的人,不會優先選擇員工電梯作為逃生路線,甚至不管去了哪一層樓,都不太可能被殭屍圍堵。
...
你問為什麼嗎?聽著整棟電影院和它樓下商場人群的尖叫聲,那無非是吸引殭屍的最佳手段,也就是說「沒有人的地方肯定相對安全」。
我和律朝著人群的反方向,走向電影院廳的更後面,那裏正是員工休息室和員工電梯(貨梯)的所在區域。
門上「非請勿入」的標示被我們無視了,緊急時刻誰還管這個呀!
遇上了幾個和我們一樣要逃生的員工。
「這裡電梯能搭嗎?」
一位女性員工立刻轉頭回答我:「快來!電梯上來了!」
看來,幸運女神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同一刻,律的手機發出些微的震動聲。
「喂,大伯。」
啊,律的大伯應該是叫做克里斯的那個外國人吧,律和我提過但我沒見過。
律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姊姊,岩崎小姐,嫁給了一位名叫埃德加的外國人,而克里斯是他姊夫的哥哥。不過律除了他姊姊以外,鮮少跟我聊起他親戚的事。
「沒有,我們現在就在電影院這裡。」
...
「好,那我們想辦法過去。」
律掛斷手機的同時,我們已經搭上了電梯。
「你大伯找你嗎?」
「嗯,他說他剛好開車在附近看到殭屍暴走,問我們是不是在租屋處。」
「所以我們要去找他嗎?」
「他說樓下有跑屍,而且好像不只一隻殭屍。」
我們前面的女性員工些微轉頭瞥了我們一眼,她肯定是注意到我們的對話。
一樓到了。
幸運女神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員工電梯(貨梯)果然是最安全的路線,後門就在旁邊。
但事情好像不太對,後門被三個倒臥的貨架阻擋,看到門被擋住的當下我們十分困惑,然而下一秒就理解了。
外面有殭屍正在敲著門,也就是前面有人為了阻擋殭屍已經先把出口封住了。
不是呀,門口這麼近,居然沒辦法離開這裡嗎?
「他○的,原來他們說封門是封這什麼呀」和我們搭乘同一台電梯的一位男性員工情緒完全崩潰了。
「沒差吧,走大門就好。」女性員工小跑步的到了商場和員工休息區的門口。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那景象真的非常地震撼,該說是世界末日嗎?
單純是我不曾看過這樣的光景而帶給我的衝擊罷了。
隨著文明越來越發達的社會,人與人之間的互動也開始逐漸變少,彷彿周遭的人都是陌生人一般,並沒有人會主動關心。
而眼前看到的就是好幾個反社會人格的存在正積極地想要接觸人類。
電扶梯上的人們被下方的殭屍嚇得向上逃竄,有的人被推擠而跌倒,有的人受不了了甚至直接從中間跳躍而下。所以癱在電扶梯下面的幾個肯定是摔斷了腿吧!
電梯和樓梯所在的位置非常靠近,但和大門的中間有好幾隻殭屍。
最重要的是有跑屍,那種行動力及迅速的殭屍。一旦有人想快速穿越,那跑屍立馬就衝上去了。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殭屍呀?」男性員工的歇斯底里已經接近瘋狂的階段。
此時此刻的律和我一樣都十分冷靜,我很確定他是完全放空的階段,因為我前後叫了他兩次他才反應過來。
「怎麼了,阿隆?」
「你說你大伯在外面對吧?你打電話給你大伯,請他看一下北面的小門,商場背面的這裡外面是什麼情況。」
律二話不說,一個按鍵直接通話。
「大伯你可以幫我們看一下商場一樓的背面是什麼情況嗎?」
等待的時間極其漫長,縱使只有三分鐘,受限於這種處境危急的狀況,要人在這乾等著宛如溫水煮青蛙般痛苦。原先和我們一起下樓的三名員工早已從前門嘗試離開了。
「阿隆,大伯說:他只看到3隻殭屍再拍打後門。」
「那你先放開我的手,我把這堵門的架子搬開。等一下殭屍開門進來,我們就衝出去,可以嗎?」
「好。對了,大伯說他們的車現在停在後門出去後右前方大概100米多的馬路上。」
「OK!」沒想到我們竟然這麼幸運,被殭屍圍攻竟然還有人來救我們,逃出去後肯定要跪在律的大伯前面嗑頭了。
推開橫置貨架的瞬間,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性殭屍1號推開了左半邊的門直接撲倒在地上,仿佛有意識的習慣動作偏離了預期。
我和律只用了一個眼神,但當我要推右半邊的門時......
喔,不!是鎖著的。
那麼,卡在門口的殭屍1號是個重大危機,我們得誘使他們離開窄小的門邊。
危機意識啟動!
外頭的女性殭屍2號進了門朝我襲來,可能是以前學過武術的關係,我對於周遭物體在移動的感知能力還不錯,機警地迴避了殭屍2號的擁抱。
此時,殭屍1號和殭屍2號都倒在地上,根據律的大伯所述,應該還剩一個殭屍3號在門外。
我們都以為只要能甩過這些小嘍喽,這場鬧劇就結束了。
男性殭屍3號從門邊拔腿奔跑了進來,他肯定是沒意識地,但就這麼恰巧,沒意識地踩過殭屍1號和殭屍2號居然沒有跌倒,朝著律的方向衝過去。
是跑屍。
那是兩秒,不,可能只有一秒半。
那是只剩下反應和反射動作的世界,根本來不及思考。
左手握緊拳頭,一拳直接揮向殭屍3號的頭部,那觸感非常的軟爛。下一秒,殭屍3號飛離地面撞在灰白色的牆上,它的身體像是軟爛的番茄掉到地上一般噴開。紅褐色的血跡濺灑牆面形成一幅浪漫的潑墨畫,但我一刻都沒被他的藝術氣息吸引注目光。
我出手有這麼大力嗎?
殭屍1號已經又站了起來,但他緩慢的移動和殭屍3號真的是天差地遠,直接被我一個過肩摔在另一側牆邊。
「律!快走!」
律似乎愣住了。
「律!」我又拉大了嗓門。
「那阿隆你呢?」他這才起步跑向門口,不忘一邊問著我。
「沒事的,我馬上來。」
律和我接連跨過了依舊倒臥在門口的殭屍2號從後門走出,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好險,並沒有殭屍追上來,因為都被我打倒了。
啊!我似乎忘了和殭屍接觸就非常可能會被感染。
「大伯,有沒有辦法救救阿隆,他剛剛碰到殭屍了。」律慌張地對著搖下車窗的克里斯求救,他甚至不敢看著我。
此刻,我有一種世界都停止運轉的感覺,看破紅塵、看穿了這宇宙運行的道理,我彷彿知道下一刻我會被拋下,被遺留在這裡成為下一個殭屍。
想想那些還被困在商場的遊客和人群,我知道我們是幸運的。
我對律感到很愧疚,但我愛著他,希望他能安全地離開。
最後一句話要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