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才一睜,他就趕忙翻開被子赤腳跑到窗口瞧,外頭大雪紛飛。又深怕慢別人一步似的奔下樓,穿上大衣拿起擱在門口的鏟子,耐著性子喊我下樓。
隔壁男人在他們屋前的馬路彎著腰,雪都已經快清空了,兩屋之間的行人道也已經整齊的排出一條路來了。我才開門走出屋門不一會兒,鄰居女人也拍著樹叢上的雪,從後屋角走出來,和男人會合。他們今晨的勞動已經完畢。
我們車庫前白雪覆蓋,看來昨晚下了很多雪,加上猶細雪紛飛,讓人誤以為是嚴冬。多年鏟雪,他早研究出怎麼鏟才最有效力,拿著他的大鏟就一勁的往另一端鄰居家推。這家鄰居逐漸居住在他們鄉村小屋的時候居多,已多日不在了,雖然沒有具體交待過什麼,但也曾請我們替他們稍為看顧他們的家。
總是不計得失的他,每逢下雪第一件事就是往他們家裡直鏟而去,邊鏟邊頻頻轉頭告知我不要鏟了,他待會兒過來鏟。鏟到一半我氣喘噓噓的停下來,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他,雪還在不斷的飛,落到頭上便融成細細的雪,他的意思是不要我鏟還是半途而廢?都已經費力鏟完一半了。
忽然一隻穿著藍背心的卷毛狗也喘著氣跑到我跟前來,我拍了拍牠,牠就跑到他身旁開始一兩聲的吠。今年雪多,道路鏟雪車也不知該把多餘的雪往哪兒堆,我們家在拐角處容易積雪,竟越堆越高越堆越進來了。我奮力的將雪再往上抛,除了往上,落地的雪就再也無處可去了。
看到狗,就知道主人不遠了,果不期然一老太太走了過來,一面說著:這次的雪不輕啊!就跟著狗的去向過去了,帶過一陣早晨人的氣息。是嗎?上次鏟雪的腰痛還未癒,這一上一下的已令人心驚,被老太太一說我又一楞,朝他那頭看去,他還在用力的推,把雪全堆成山。
隔壁再隔壁的女主人沒穿大衣跑了出來,揚聲告訴他不用替隔壁鏟了,他們正在忙家務事,一會兒就會出來一併用轟隆隆的機器除雪。他和她客套了兩句,就過來和我一起舉鏟抛雪,像比誰堆的山高一樣的使力的扔。不一會兒屋子前、車庫前都乾乾淨淨了。
走回屋時,他看見隔壁門前的雪,又不放心的說,是不是幫隔壁清清階上的雪?我一刻不緩的答:不。這時候我又感覺像傳說中聖誕節氣量狹小的老人,正小肚雞腸的提著雪鏟走回自家。令人不禁想,在人生中扮演一個角色是不是一輩子的事。
在暖烘的玄關脫下沾了雪露的毛帽,我感受到自己的氣力減弱,眼神已經疲憊卻猶不知情的他尚興緻勃勃。再不一會兒他就會和我一樣感到後到的疲倦,只有我會在他身旁阻止他過勞。但人生走到這兒,就算為了自己,再怎麼想慷慨卻也已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一人捧著一杯熱飲看窗外,我們都發覺對面的人家還是沒出來,他們門前的雪依然完美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