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把史卡德最後的幾部作品:《蝙蝠俠的幫手》、《烈酒一滴》、《聚散有時》看完,我可以理解硬漢史卡德受到一幫熟男讀者歡迎的理由,完全理解:史卡德正派、誠信、講義氣;寡言、不嚼舌根、不探人隱私(通常都是人家一股腦講給他聽);他嗜酒又徹底戒酒,決絕卻又有深層的憂鬱氣息引人好奇,而紳士不衝腦的姿態更讓一票都會怨女選中他,彷彿是個值得信賴託付的對象。
史卡德似乎很擅長聆聽與等待,他總是在對的時機出現,但是又看不見他躁進或激動的時刻,他總是接受了現狀,偶有不公義的事情發生他選擇揭發,但又不是過於憤世的熱血青年。
他是服老,接受命運的種種安排,最後的最後,他和一票老友固定相聚,與久別重逢的愛侶共度餘生,他的個人生命看起來的確是圓滿落幕。許多人,年輕歲月跟史卡德一起,一路走到熟齡此刻的讀者,的確應該享有一個安詳溫馨的結尾。
史卡德系列,也隨著作者勞倫斯.卜洛克的年華老去後,終將走向未被直言的終局。
於是勞倫斯.卜洛克在他八十二歲時選擇送給讀者一個新的作品,一個全新的他,完全不屬於直拳硬派男子的邪惡故事,《死亡藍調》。
看似和史卡德完全相反的這個男子,隱含的內在暴力,是不是意圖喚醒男性潛在的慾望呢?不甘於被社會秩序馴服的本性出閘究竟想帶給讀者什麼樣的啟發?
離題地想起了拉斯馮提爾最近的一部極受爭議(但他哪部作品未受議論)的《傑克蓋的房子》,這是一個根本不該被還原的題材,因為這是關於美國連續殺人魔傑克的故事,透過直述與對話之間,具體細膩的表現一個具有強迫症殺人者如何入魔的故事。而不可諱言的是,當中的厭女成分,狡猾的翻轉了受害的惡果來自女性自身的惡(多嘴、愚蠢、膽小等特質),雖然馮提爾不至於想為兇殘翻案,仍安排一個不停對話反駁傑克的聲音,也像是上帝之言諄諄善誘的指正,但是其中隱含的某種性別不正確的聲音仍不時干擾著。
還原邪惡的源頭,直視人性的本惡,對讀者造成的極度挑釁,是否會成為對惡的宣揚呢?猜想大抵也是這部電影被批評的主因。
而所有意欲為惡,若都以幸運逃過一劫的上帝旨意來理解,那豈不是更合理化自己被時間推著走、被命運推著走的無辜之人,為自己所能決定的犯行而開脫嗎?這並不是為了讓讀者喜愛而創造出來的角色,而是要讓讀者反感至極,而後獲得空虛或憤怒的感受而被創作的作品。
回到《死亡藍調》,在八十高齡執意完成的故事,與剛剛提到的電影有些重疊的影子,而讀者的喜愛,將會源自對作者的包容,還是對題材的包容呢?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