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阿公一起旅行。之二：鐮倉大佛與灌籃高手

時間：2015/09/28-10/07
地點：鐮倉 Kamakura

初到藤澤的印象只有灰濛濛的細雨，我們整個下午懶洋洋地只想待在房裡，直到晚上雨停才出來覓食。說是覓食，不過就是去超市買點食物給阿公吃而已。老人家舟車勞頓，先儲備體力，明天再好好玩。我們住在連鎖飯店東橫Inn，東橫Inn的經濟雙人房和單人房的床是同一尺寸。幸好我跟歐娜都不胖，為了省旅費只能彼此委屈一下。

說到鐮倉，那一定要去看大佛了吧！
隔天雨勢終於告一段落，陰暗天空罩著潮濕的空氣，是台灣青蛙們最熟悉的氣候。我們買好一日票，帶著阿公搭上狹小的江之電。江之電是江之島電車的名稱，屬於直接行走在路面的電車(Tram)，串起藤澤與鎌倉，中途停靠江之島、長谷寺、鎌倉大佛等等旅遊景點。我在車站看到江之電和台鐵平溪線締結為姊妹線的海報，可以持江之電一日車票換取平溪線車票，反之亦然。狹小的復古綠色電車吱吱嘎嘎地在路面軌道上緩行，我們安靜地坐在車上，看著乘客上上下下。

阿公悄聲跟我說：「日本人看起來跟我們也差不多。」
阿公的眼周早就佈滿皺紋，目光仍如少年一樣好奇，充滿興味觀察著旅行遇到的一切。墨綠色電車緩緩穿過下町風情，將我們送進海岸線。若遇上好天氣，從列車裡就能望見座立遠方座立在藍天大海之中的江之島，可惜現在車窗外一付山雨欲來之勢，只能期待下午放晴。

我們在長谷站下車，停在商店街的扭蛋機台前。歐娜興致勃勃地轉出一顆景點紀念徽章，結果令她有點失望。她借阿公之手再轉一顆，依舊不是她想要的，但該在這個坑錢的玩意兒面前停手了。歐娜把其中一個鐮倉車牌圖樣的徽章贈給阿公，別在他的胸前上以作紀念。

只要跟著遊客走就能輕鬆找到參拜大佛的路線，我們經過路邊寫著「長谷大佛」的小小石碑，想起日本漢字簡化的故事。漢字跟著佛教一起經由朝鮮進入日本，當時佛教僧侶使用漢字讀音標寫的佛教經典傳教，大大影響日本的書寫系統。之後又在漢字字型的基礎之上發展出目前通用的日語拼音系統：平假名源自於漢字草書，現在多用來輔助漢字讀音和純日語發音的文字；片假名最初用途為寺廟學生從漢字拆出部分字型以標注經典裡的發音，演變成現在用片假名標注外來語的習慣。至於漢字的部分，日本在二戰後頒布《當用漢字表》，一舉簡化許多常用漢字，通用至今。

《金田一少年事件簿》 「墓場島殺人事件」篇裡金田一從看似二戰日本兵訣別書的文字裡發現寫有簡化後的漢字「恋」，由此推測出訣別書文字不是二戰日本兵所寫。二戰期間還沒推行簡化漢字，應寫做「戀」才對。「佛」字也是簡化漢字其一，石碑上的文字是「佛」而不是「仏」，要不是石碑在二戰前所立，就是立石碑的人懷古思舊。
有時候玩玩日常推理也不錯，我心想。

我越過地上的積水，有點興奮地來到大佛面前。這就是傳說中鼎鼎大名的鐮倉大佛啊！

墨綠色樹林襯托著一座盤腿坐在蓮花上的青銅大佛，祂微微駝著身體低頭閉眼沉思，法身上有著日曬雨淋的痕跡。我拉著阿公合照，只見他擺出一付裝瘋賣傻的樣子，這是他成為老人之後的習慣。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健朗的他在哪裡都被當成吉祥物，久了就習慣配合演出。我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與那時深鎖眉頭的嚴肅困苦中年相比，裝瘋賣傻的老人變得討喜多了。我感覺出他其實累了，見到大佛的喜悅仍然無法彌補體力上的消耗。

歐娜掏出早上打包的飯團，我們躲在休憩區分享點心，望向不動如山的大佛和為了進入大佛內部參觀絡繹不絕的人們。我與阿公跟著人們繞到大佛背後排隊，買門票從佛像背部的小門入內參觀。大佛背上的兩扇小氣窗透進的微弱光線仍無法照亮佛像內部，佛像裡陰暗又透著涼氣的空間，輕聲說話也能產生回音嗡嗡。

鐮倉大佛到底是何時建造的仍未有定論，但至少能確定巨大的青銅佛像已有幾百年歷史，即使在20世紀修補過，仍保留著鐮倉幕府時代 流行的「宋風」美學。大佛法像莊嚴穩重，頭的比例佔比較大，高11.5公尺，臉長2.35公尺，光是耳朵長度就有1.9公尺。漫畫《聖哥傳》 裡佛祖悉達多就曾抱怨：「人們為什麼總是參考我最胖的時候建造大佛？」

將阿公送回住宿休息後，下午又是屬於我們的時間。
天色有點不妙，我們趕緊搭乘江之島電車前往「鐮倉高校前」站，幫歐娜來個《灌籃高手》 意境照。在那個不斷重播動畫的年代，就算不懂日文，經典的片頭片尾曲已深植在每個七年級生的心裡。一直到下車之前我不斷在心裡默默唱著片頭曲《好想大聲說愛你》，陷入自己的童年回憶裡。

《灌籃高手》的不良少年主角櫻木花道為了討好他喜歡的晴子，憑著運動神經和滿腔熱血加入了湘北高中籃球社，一步一步從零基礎的板凳球員迅速進步到能上場參加高中聯賽。這是一部集熱血、純情、搞笑的少年漫畫，加上作者井上雄彥的帥氣畫風，當時小學生的墊板、鉛筆盒或書包上一定都曾經出現過紅髮的櫻木花道。我們之所以來到「鐮倉高校前」，是為了造訪據說是《灌籃高手》片頭曲參考場景的平交道。片頭曲裡一頭鮮艷紅髮的櫻木花道在平交道前等候火車經過，三名女高中生則站在平交道的另一頭。火車呼嘯而過，晴子發現對面的櫻木，向他微笑揮手，此時櫻木背後的藍色大海在強烈陽光照耀下波光閃爍。

當我們到了現場，充滿著像我們一樣懷舊的遊客，大家閃避著時不時夾帶雨珠的強風，就算背景的海面灰暗無光，大家還是想在平交道前假扮晴子或櫻木花道，一組接一組人馬排隊輪流拍照。好不容易輪到我們，歐娜得按著她的紅色漁夫帽才能在強風中好好地拍攝。我們拍完後趕緊躲到遮蔽處，沒拍到美照不打緊，要是被雨水淋到感冒就不好了。我們抱怨著鬼天氣，但並沒有破壞我們這趟旅程的心情。反正我在橫濱馬車道沒遇見石岡與御手洗，在鐮倉高校前也不可能遇到櫻木花道和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