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母親節,尋思著寫點跟阿母有關的事,阿母在我心中是個奇女子,不只她奇,她的家族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如今回憶起來,也都是很奇特、充滿故事的人們。
長大之後,才發現那些曾經的時光都泛著一些奇異的光彩。
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我小時候的生活是這樣的:
夜裡睡不好、莫名地身體不舒服,阿母會帶我們去外公外婆的道壇。說是道壇,其實也就只是外公外婆家一樓前半部與騎樓處。在我記憶中,小小的玄關常常有三三兩兩的人坐著等問事。
外公在那個因長時間點香而煙霧氤氳的神壇前,看起來彷彿是另一個人,神情端肅卻每每能安撫我某些無法名之的情緒。
那是我的魔法外公。
我外公可以說是道教的神職人員(笑)
平日負責收驚、畫符與解讀乩童傳達的神旨,最後一項也就是臺語說的「桌頭」。
收驚時,他的工具是裝滿米的米杯,上面插著香,燃盡的香灰掉落在那些米上。他會穩穩地拿著裝滿米的米杯,嘴裡喃喃自語,在我周身上下左右來回地移動,好像在修復某個我看不見的防護網。
外公會開設道壇,好像是因為接連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神鬼之事,讓他不得不接受自己似乎有這方面的使命。
根據阿母的說法,有一天我外公在夢裡見到一個女子,想讓外公跟她冥婚,那時外公已經跟外婆結婚了,所以外公拒絕了那女子,並表明自己已經結婚了,無法再跟她結婚。
不過那名女子並不死心,接連好幾天都持續地出現在夢裡,外公一開始沒太放在心上,幾天下來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禁不住那名女子的請求,外公決定轉向女子的家人著手,說不定人家家長不同意可以就這麼算了,所以在夢裡問了女子她家地址,阿母說那名女子給的資訊很細,好像也有描述家的外觀,家裡有幾個人這樣。外公就這麼半信半疑地照著地址尋去。
找是找到了一戶人家,但想當然,一個陌生男子找上門來說:「你們家有沒有未婚女兒離世?她託夢說想跟我結婚...」哪家會熱切地招呼請坐喝茶!?人家爸爸氣得不行,以為我外公是哪來的登徒子,想藉機詐騙錢財,沒好氣地叫他走。
外公無奈地在夢裡跟女子說了情況,沒料到,那名女子也是相當堅持自己的選擇,要外公轉達她父母,她會證明這件事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思,讓她爸在聽到這件事的隔日無法下床走路。
(不、不是吧!?)
外公只好當起傳遞訊息的橋樑,轉述了女子的意思,沒料到,隔日,女子家人就聯繫外公說,女子爸爸的腳不知怎麼地,腫脹的厲害,無法下床行走。這件事好像也嚇到女子家人,至此他們才不得不相信外公的說詞。
後來外公真的跟那名女子冥婚了,也就是説,我有兩個外婆!
一個陽婚(?)外婆,一個冥婚外婆。
因此我有一些親戚是冥婚外婆的家人。
我小時候好奇問過阿母:「為什麼我們有一些姓X的親戚啊?」(不是爸媽的爸媽任何一方的姓氏)
她那時也不知道怎麼跟我解釋,現在想來覺得好好笑。
我阿母因為這件事多了一個阿嬤(跟一位冥婚繼母),她會滿心懷念地跟我提及那位冥婚外婆的媽媽(我的外曾祖母)。
她說冥婚外婆好像年紀輕輕就生病過世了,她們家在前鎮那時是賣冰品的,那時前鎮有不少加工出口區的工人,賣冰品蠻賺錢的。
冥婚外婆的媽媽對阿母很好,那時阿母家這邊經濟不是說很寬裕,我忘了阿母說外曾祖母會帶她吃好吃的,還是塞錢給她了。
總之她很喜歡那個阿嬤,她說她後來會去參加那邊的婚喪喜慶,也都是為了還阿嬤的情。
她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冥婚外婆的兄弟們,阿母覺得他們都被慣壞了,幾乎每個都有不良嗜好,除了冥婚外婆最小的弟弟,輩分比她大一輩,可是實際年齡比她還小,早早就離鄉北上去打拼,沒有其他兄弟的那些紈褲子弟習性。
現在冥婚外婆的家人中,阿母最熟的就是這位舅公了,其他來往的也就兩三位。
舅公的孩子都比我小好多,我還記得國小還國中時我們全家北上去拜訪他們,我得叫當時才幼稚園的舅公二女兒:「小阿姨」,窘得不得了。
我跟阿母聊這些陳年往事的時候,阿母的笑都很純真,好像召喚出過去的美好記憶,我也藉此懷想一下當年的人物們,雖然聽起來好像是不知從何而來的鄉野奇譚,可是人物又可以跟記憶中的誰連結的時候,感覺真是既神秘又奇妙。
阿母說她去參加冥婚外婆家的婚喪等儀式時,也聽過旁邊年輕的後輩在問旁人:那位姊姊(指我阿母)是誰啊?為什麼我們家的事情都會看到這個姊姊來?(是姻親喔,還是冥婚來的)
補充一點,外公不是民間習俗說的,在路上撿了紅包才冥婚的,阿母也說不出來他是怎麼被找上的,我外公應該自己也不知,是個未解的謎。
但我外公,是真的帥!!
外公的家族疑似是混過荷蘭血統的,應該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除了他們家的男人都很高(全都超過180公分,我媽也有165)之外,鼻子高挺,五官都蠻深邃的。
我表弟剛出生時的毛髮甚至是淡黃色的,不過隔太多代了,這些特徵都是偶一隨機地出現。
先寫到這吧,冥婚外婆的故事還有呢,下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