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氧氣

天地過度蒼白，每呼吸一口空氣，都感覺心跳加快，好似分分鐘會快樂缺氧。這個詞彙因應著疫情而開始廣為人知，恰如對奉行享樂主義的現代人一記大開嘲諷的殺手鐧，你要快樂是吧，那就讓你們快樂到氧氣用盡那一刻。

生命不過就是消費氧氣的過程。

聖人不仁，只有市場是對的。醫院塞爆病人爾後醫護人員接連倒下，從國際新聞變成地方新聞。確診人數與疫苗股殯葬股同步走高，生命終究會換成數字。另一種聖人不仁的殊途同歸。在病毒面前，所有你各位都只是宿主。存款和身價不值一哂。傳染病學的背面，是究極的社會主義型態。

我更寧願將這一刻靜止，視為蒼天對眾生給予的悲憫，你們轉得夠快夠急了，停下來吧，看一看周圍吧。去年大封城之際空拍圖裡見到久違的湛藍天空，生命不應該只有消費氧氣和呼吸空污，你的肺泡間質和你的大小血管，應該有更美好的用途吧。

但我們只是工蟻，黎明升起後又要搬運著大大小小的無奈，朝著工地負重前行。偶爾停下腳步，卻不知道，驀然回首還會不會見到熟悉微笑。就一路往前走吧，像航海王，像艾倫一樣。走到停不下來的那一天，走到快樂缺氧的那一步。

前幾天，看到某醫師引用連儂牆文句，那些年的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登時如中巨杵。小小觀音兵日夜奔波，不過只是為了換取捻花一笑。卻不知笑容多是夢幻泡影，呼吸間就會頹喪衰老氧化變形。再不用為人負重前行的日子，其實是挺好的。

人命在呼吸之間，我們用消費氧氣的代價，換取僅有的回眸與錯身。這一世足跡重疊，只為了接觸傳染短暫的緣份。再一世，再再一世。甚至忘記最後一次相見，有沒有戴好口罩。忘記是最好的開始，你的海馬迴會感謝你。

快樂而後缺氧，缺氧而後忘記，這不也是一種離苦得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