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國、征服者、沒有遺忘的華服：馬雅人的提奧蒂華甘記憶

中美洲強權提奧蒂華甘與馬雅人的關係，一直是馬雅研究者們很感興趣的問題，透過近年的研究，我們已經可以描摹出更清楚的輪廓。

提奧蒂華甘至少與部分馬雅人保持過合作關係。遠在一千公里以外的提卡爾，與提奧蒂華甘透過貿易往來共享利益，雙方在對方的城市中互設大使館，象徵著兩國的友好合作關係。但是，大約在西元4世紀中葉後，這個因為利益而結合的關係即將中斷。

當時，在貓頭鷹心臟打擊者的統治下，提奧蒂華甘逐漸走向具有擴張性的軍國主義路線。我們在提奧蒂華甘發掘的馬雅貴族精英住宅區中，看到壁畫被搗毀，這些馬雅貴族可能被送上提奧蒂華甘宏偉的神廟上獻祭。提奧蒂華甘這顆中美洲的恆星，終於將他強大的軍隊指向瓜地馬拉叢林中的提卡爾。

西元378年1月16日，一支提奧蒂華甘的軍隊在火之生（Siyah K'ak）將軍的帶領下，抵達提卡爾。火之生在提卡爾的記載中，叫做「來自西方的君主」（ochkin Kaloomte'）；緊接著，提卡爾的統治者大豹爪「進入水中」（Och Ha'），也就是步入死亡。隨後，在火之生監禮下，貓頭鷹心臟打擊者年幼的兒子於提卡爾繼位，稱為卷鼻王（Yax Nuun Ahiin）。

我們看到，提奧蒂華甘可以說是完全征服了提卡爾。他們消滅了提卡爾的本土王朝，並且安排提奧蒂華甘統治者的親族成為提卡爾的統治者。有關新的研究，以及整個故事比較完整的版本，可以前幾個月寫的文章：

但是我們必須知道，提卡爾距離提奧蒂華甘一千公里。雖然提奧蒂華甘的軍隊武力強大，作為少數的外來人，還是需要謹小慎微，不能完全壓迫當地勢力。這點，就像西周對於商人故地的武裝殖民、秦國對於巴、蜀古國的殖民統治一樣，不能忽略當地勢力的作用。

況且根據研究，卷鼻王繼位之時還是個Baby King，實際政務可能都是由火之生來處理。而卷鼻王的妻子，太陽女士（Lady K'inich）應該是出身於馬雅的貴族，與其聯姻自然呈現外來統治者對於當地勢力的尊重與善意。

雖然背景因素、過程或作法等各異，歷史上不乏外來政權本土化的例子；三國時代蜀漢政權與西川、東州士族關係緊密，俗稱「孝文漢化」的北魏鮮卑政權改革，國民黨政權在臺灣也在蔣經國主導下「催台青」。並不意外的，提卡爾的提奧蒂華甘統治者也走向本土化。透過藝術風格的演變，我們可以看見這群來自提奧蒂華甘的外來統治者逐漸本土化的樣子。

在提卡爾4號石碑，我們看到一個裝扮為提奧蒂華甘樣貌的卷鼻王，人像以正面示人，也是墨西哥中部的風格。

但是僅僅一代人過去，到了卷鼻王的兒子「天生卡維爾神」（Siyah Chan K'awiil）時，我們可以看到非常具有代表性的31號石碑上，人像裝飾已經回到馬雅風格，無論是在服裝上，或是以側臉示人的佈局，都是馬雅的風格。不過站立於兩側的卷鼻王，依然身著提奧蒂華甘風格的服裝。

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提卡爾逐漸走回馬雅文化的路子，提奧蒂華甘的影響越來越不顯著；雖然當時提奧蒂華甘仍在強盛的顛峰時期，但也許是提卡爾遠在千里之外，何況世事不可能長久，提奧蒂華甘這顆中美洲的巨大恆星不免逐漸走向衰退。

然而，在378年後漫長的歷史中，提奧蒂華甘在馬雅人心目中的重要性一直都沒有下降。西元378年的事件、貓頭鷹心臟打擊者的形象，仍然深深烙印在馬雅統治者心中。我們可以從一些細微的地方，發現馬雅人對於提奧蒂華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