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本故事集,名為人生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下午拜讀了楊富閔的作品《故事書:三合院靈光乍現》,被裡面隱藏在幽默文筆下又哭又笑、隨時彈現的回憶魚鉤釣起了不少想法與感觸。來自台南,藍領家庭長大的他即是多年前紅遍台灣影視,搭配了盧廣仲《魚仔》主題曲在觀眾心裡掀起一陣陣波瀾的《花甲男孩轉大人》電視劇----《花甲男孩》小說的原作者。毫無疑問地,《故事書》同樣真誠直白且貼近人心的筆觸也帶著我一步步進入他兒時至外地求學中成長大小事,所有人生的驚濤駭浪或是平穩安好的日子在他筆下都成了一頁頁如日記般瑣碎卻畫面感十足深刻地猶如照片呈現般,每一篇,都是他的人生中繼站。
我不由得也被勾起了很多回憶,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也有很多故事,只是長大後似乎逐一模糊,再漸漸忘記,直到現在我忽然發覺,若是能把那些故事也記錄下來,我肯定也是一邊動筆一邊眼角噙淚或憶起了什麼捨不得的過往時乾脆放肆大哭一回吧。畢竟,人的記憶往往與情感繫在一起,而我最清楚自己的一點就是很早就意識到忘記些什麼就能夠再長大一些,但幼稚時能想到這樣的辦法,當然也並不是真正的成熟。知道自己正在逃避這回事總是我們很久很久以後才會學到的,卻也是最深刻的課題。
還沒準備好哪些有趣或有所體悟的過往能夠分享出來,倒是因為讀了故事書忽然想起曾經遇過的一件小事。
幾年前的某天要去郵局時在門口旁站著一位阿嬤,因為我是要去旁邊的ATM因此本來略過了她,未料忽然間被她叫住。一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目測將近七八十,頭髮泛白,齒列已明顯不齊的老人家樣貌。她一手捏著一把壹圓零錢,一手緊握著一張發皺紙條,佇立的位置是公共電話前。我走上前,阿嬤貌似已經等著問人有段時間了,她面帶抱歉生澀的開口,說著臺語問我「阿妹仔,你可以幫我打電話嗎?」
我當下愣住,心裡想著或許是老人家不會用手機,或是她沒有手機…不對,那她是要打給誰呢?
我接過她手上那張握皺了的紙條,歪歪扭扭又有些塗改痕跡地寫著幾個數字,終於看懂了那是電話號碼,再看了看她手中的數個壹圓,實在有點擔心她是否被詐騙什麼的,還是問了一下她要打電話的對象是誰?她卻告訴我,那是她三兒子的電話,確實,紙上也還潦草寫了什麼名字。
我想著好吧,既然是家人那麼先試試看,或許是急事。沒想到這是我十幾年後久違的使用公共電話。投了零錢撥了號碼,沒想到試了兩三次卻沒撥通,眼看零錢快用完,再對一次紙條,看了好久才確定是哪些數字。最後一次一邊撥一邊看著那位阿嬤,忽然發現她似乎眼神懷著某種期待接通的心情,我默默想著要是真有急事而還沒講完卻沒零錢的話我再幫她補上。好不容易電話那頭有了答應,趕緊將話筒遞給阿嬤,而我正準備尋找零錢。只見她簡單講了幾句和兒子打招呼的話,才不過幾秒鐘的時間,最後結論卻是
「啊,錢我匯了啊,你再看看蛤」
我停下尋找零錢的動作,驚訝的看著不到一分鐘的對話結束將話筒掛了回去的阿嬤。
忽然理解了她剛剛來到郵局是先去匯了錢,再打電話通知兒子錢過去了,而沒有手機的阿嬤只有一張差點寫錯的電話號碼和一小把零錢夠她和兒子講個幾句。
她簡單和我道謝後便看似一身輕鬆的離開了我的視線。
真的不是詐騙?這樣的想法又出現在我腦海,但想到倘若真是詐騙,那麼剛剛先去匯錢的阿嬤也許會在手續處理時會被郵局人員察覺異常?又或者是,有人冒充兒子打電話給她要她記下電話號碼匯完錢後回報?但是按照我看到她在電話中的對話不太像是這個可能,且我先接通該電話時聽到對方的聲音印象,聽起來也有點像工作中忽然接到不認識的電話時非常陌生疏離感的應答。
那麼如果真的是阿嬤的兒子的話…
是什麼情境下老母親只有公共電話能撥給兒子一個未知號碼來講上幾句話且重點只是最後那句錢匯過去了呢?
最後我心裡浮出了一個有點孤獨的畫面,離開郵局前我亦忍不住一直想起阿嬤等著講電話的神情,那是一種來自牽絆的期待。雖然真相仍然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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