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寂靜無聲,打在牆上的一張幻燈片裡,烏鴉鴉一群人,面無表情,圍觀著劊子手揮起刀,正準備砍向一名死刑犯。傳說這一幕,讓原本學醫的魯迅,深深感到精神上的麻木,比身體上的疾病更可怕,毅然而然棄醫從文。《藥》裡沾著烈士鮮血的饅頭,《狂人日記》裡斗大的吃人二字,在在控訴著一個民族、一個社會群體的麻木不仁。救國救民,得從思想、精神上作起。
七月底,中國流量明星吴亦凡被捕,網路上,不知多少人叫好?多少人加入群嘲?幾個不堪字眼不斷映入眼簾,吴簽、我很大、忍一下。若魯迅先生不幸從墳墓裡探出頭來看到這一幕,大概不免又要一番痛心疾首。一百多年過去了,麻木不仁的民族,依然麻木不仁;吃人的社會,依然在吃人。只是,換了不同的臉孔,不同的方式。他們不再表情漠然、兩眼無神,而是語帶興奮、眼露精光,在網路上殺氣騰騰地尋找一個又一個,可讓他們開膛剖肚、供在祭台上的獵物。他們在乎的,從來不是是非對錯,他們吶喊的,亦非正義公理。他們只是喜歡侮辱謾駡,毀謗詆毀,作無下限的人身攻擊。望之怵目驚心的污言穢語,就是他們射出去的一把把利刃。唯有刀光血影,麻木不仁,才能肯定他們自身的存在,滿足他們病態扭曲的快感。我齷齪、我不仁、我愛吃人,故我在。
若吴亦凡真有迷姦之舉,自有道德譴責、法律制裁。人,已在拘留所。然事實真像尚未大明,憑著網路上傳言,噬血網民已磨刀霍霍、未審先判。他們帶著自以為是的雄性優越感,雙手敲著鍵盤,翻來來覆去離不開那幾個詞,對已無招架之力的吴亦凡,一再踐踏、羞辱、貶損。彷彿唯有把他人的雄性踩個稀爛,把自身的人性撕個粉碎,他們的雄性才能得到某種慰藉,才能在幽昧不明的角落裡手舞足蹈、大鳴大放。他們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張著血盆大口痛打落水狗,不是出於道德譴責,也與伸張正義無關,更和維護女性尊嚴無涉。他們在意的,只是雄性本身。這是一場雄性對雄性的摧毀,一場歇斯底里的獵巫之舉。他們要的,從來就不是真相,而是血。映照的,恰恰是他們自身的匱乏自卑。
雌性對雌性的蹂躪傷害,亦不遑多讓。2016年小G娜事件,有人滿嘴惡臭。作家六六寫道,「本來對吴亦凡無好無壞的,現在忽然就喜歡他了。長這麼好看,還要哄人,陪完睡還要被背叛。女的也是賤,明明是砲友,還要睡出個青史留名來。是青樓的青。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你是能歌善舞呢還是琴棋詩畫?你是絕代天驕呢?還是紅袖添香?啥都沒有就想上位,把我們凡凡嚇著,毀了以後多少女粉絲的福利!」馬薇薇說,「吴亦凡就是活菩薩,睡粉這件事就相當於大領導到小餐館吃飯,絕對的親民之舉。」隨後又補上一句,「還有什麼比明星X粉更好的粉絲福利嗎?」說得出這種令人聞之髮指的話,究竟是人格扭曲?心理變態?還是品性無底線卑劣?她們自輕自賤,自己看不起自己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和豬八戒一樣,回頭倒打一耙。她們不是在吃瓜,而是和雄性獵巫一樣,在吃人。
牆倒眾人推,鼔破萬人捶。彰顯的,不是正義公理,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而是一個民族、一個社會的麻木不仁。一百多年過去了,吃人的依然在吃人,只是,有了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方式。悲哉,悲哉。
七月流火,往往令人聯想到:烈日當空、驕陽似火、暑氣炎炎。恰恰相反,「火」指的是大火星,「流」說的是星宿西沉。農曆五月、一樹榴花紅似火,大火星位於正南方,位置最高。六月、黃梅時節家家雨,大火星逐漸向西下行。七月、微風忽起吹蓮葉,大火星繼續西沉,天氣也漸漸轉涼。
「七月流火,八月萑葦,九月授衣。」「七月」指的是夏歷七月,若換算西曆,相當於八、九月份,正是由夏入秋時節。
初雪飄過風吹霜
是否能夠給我一次機會重來呀
紅顏笑他把酒醉今朝
如夢初醒忘掉--吴亦凡《貳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