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要回去啊?!」
「根源就在那,非處理不可,不然你自己想辦法逃離學校吧?」雪哉說。
白小石愣了一下,現在單獨行動似乎更沒保障,「算了,當我沒說話!」
三人趕到體育館後方,在這零星小草生長,鋪滿枯黃落葉的乾枯地面上,僅有一棵枝葉茂盛的老樹佇立著。這是個被遺忘的校園角落,平常除了掃除,幾乎不會有人靠近這裡。
這棵樹若是在普通人的眼裡,就僅是一棵頗有年歲的健康老樹,但同樣的東西在三人面前,卻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不祥又詭異的紫黑色迷霧壟罩著整棵樹,茂密的枝葉底下垂掛無數怨靈模樣的怪頭殘影,乾燥漆黑的老樹樹皮上,彷彿有數不清的一張張猙獰鬼臉在上頭扭曲著,隱約能聽見宛如呼吸般的奇異聲響。
樹幹上綁著紅色布條,是樹被賦予神格的象徵,但它竟是萬惡根源。
「根源是……這老神樹?它不應該是撫慰那些靈的樹神嗎?」雪哉不解。
奇怪,怎麼一棵好好的神樹突然會變成邪樹?難道有什麼破壞了平衡?
「它們來了!」白小石大喊著,躲到雪哉後面。
兩人回頭,果然看見眾多黑化地伏靈飛馳而來。
這次,福德從懷裡拿出雕有梅花圖紋的如意寶器。
「雪哉,破解不祥之氣就交給你了。」
福德將靈氣凝聚在寶器上,另一手掌心對著那群不懷好意的靈。
只見寶器上凝聚出光暈,並且在我方與靈之間形成肉眼幾乎看不見的淡金色屏障,而那些靈觸碰到屏障彷彿被雷電衝擊,閃出金色光芒,並且造成部分傷害,但發了狂的它們仍試圖硬闖。
雪哉有點擔心,他已經很久沒看到福德使用寶器了。
寶器雖然能增幅法力,但也非常耗靈力,自從廟裡的香火呈現斷崖式的崩落之後,福德的靈力同樣驟降,雖然說土地神不像其他神職需要常與棘手的怪物面對面,但驅逐一些麻煩傢伙的能力還是要有。
雪哉擔心的是,福德的靈力都已經越來越少,若在此消耗太多靈力,不曉得日後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但現在確實需要福德幫忙牽制住那些靈,不然那些靈是不可能讓雪哉輕易接近這棵怪樹,而且當最後一絲陽光隱沒於地平線下之後,這些怪物的力量就會增強,得盡快解決不可!
第一次目睹驅魔現場的白小石嚇得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雙眼瞪得發直。
「小鬼,到旁邊去!」雪哉喊道。
他丟下這句話後,只見他弓起五爪,朝著鬼樹方向飛馳,並朝鬼樹那恍惚不定的紫黑色瘴氣揮去。勁風帶著銀光閃過,瘴氣雖然被爪給撕碎,但沒多久又恢復如初,就和那些靈一樣,普通的物理傷害無效。
鬼樹當然也不肯乖乖就範,垂掛在枝葉底下的幾個怪頭掙脫了繩,撕開血盆大口,朝著雪哉飛撲而來。
雪哉以爪撕碎一顆飛頭,俐落的動作讓他迴避掉絕大部分攻勢,只是左袖被扯破,這可是他很喜歡的一件衣服。
「該死!」雪哉暗罵一聲。
福德喊道:「雪哉,撕毀紅色布條!」
才使用沒多久的寶器,福德就已經額頭微微滲汗,看起來有點吃力。
「知道!」雪哉大喊,以靈巧的身姿避開那些怪頭的襲擊,一個縱躍閃身,借力使力地以銳爪劃破長年綑綁在樹幹上的紅色布條。
當布條斷裂的瞬間,怪樹上的鬼臉以及垂掛於枝葉的怪頭扭動著,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最後與紫黑色的瘴氣消散,確有隻大小與烏鴉差不多的鳥在倉皇之中衝出老樹的枝椏,在雪哉來得及反應之前振翅飛離,僅留下黑羽飄落。
紅布落地之時,這棵老樹已經恢復原本的樣貌,而那些地伏靈身上的黑色氣息也退盡,恢復本來的無害模樣,漫無目的地四處徘徊。
雪哉是線下意識去追那隻黑鳥,但牠一個溜煙就不見蹤跡,不過那令人不快的不祥氣息消失了,福德也沒說什麼,猜想那應該只是在枝葉間棲息的鳥,就算了吧。
終於恢復和平,白小石也鬆了口氣,他第一次看見福德與雪哉兩人合作無間地退治神怪的英姿,眼中滿是欽佩。
福德收起寶器,靈力耗費不少的他腳步有點不穩。
雪哉見狀趕緊上前攙扶,「沒事吧!」
「嗯,可能是太久沒使用寶器,有點消耗過度吧。」福德婉拒他的好意,臉上仍是平常的笑容,但額前的劉海沾染些許汗水,看來並非真如所說的輕鬆。
福德走去將斷裂的紅布拾起,細細端詳。
「布條到底有什麼用啊?為什麼把它扯斷就恢復了?」白小石好奇問。
「這紅布給百年老樹圍上,意指賦予神格,可能是當年為了安撫這些地伏靈才出此下策。」福德表情稍稍歛起,眼神浮現擔憂,「但這紅布也等同於神職的象徵,被毀的同時自然也失去了資格……」
「可是它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呢?」白小石歪頭。
「應該是有什麼不祥之氣玷污了這棵樹的靈氣,讓祂變成邪神。」福德看著手中的紅布條,垂下眼簾,「也許就是感受到我們對它產生威脅,所以才使寄宿的地伏靈黑化來攻擊我們吧。」
聽了解釋,白小石點點頭。
反正不管有沒有聽懂,先點頭就對了。
雪哉想起剛剛那隻黑色的鳥,還是有點在意,但福德仍沒提,就還是把話給吞了回去。
不然到時候搞不好還會被白小石說什麼神經兮兮,既然沒有不祥之氣,應該是沒關係的吧?
「話說回來,那些飄來飄去的傢伙怎麼辦?」雪哉看著那些漫無目的飄來飄去的地伏靈,對祂們的處境感到一絲哀傷。
畢竟這些靈永世不得安息,只能與這塊土地共存,之前還有樹神可以讓祂們安身,但現在這棵樹已經變回普通的樹,祂們只能繼續徘徊了。
而且祂們這樣晃來走去,稍微有靈感力的人可能還是會感受到祂們的存在,這可是座小學,在這裡活動的基本上都是孩子,或多或少會帶給他們影響,置之不理似乎也不太妥當。
福德點頭,「確實得找人給它重新作法,繫上新紅布條才行。」
白小石自告奮勇地舉起雙手,一臉興奮,「我去找老師幫忙,這樣比較快!」
看他這麼熱情,福德也欣然點頭,「既然這樣,那就勞煩你了。」
得到允許,白小石開心地笑了。
而看著一切的雪哉不禁挑眉,不曉得為何就是有點不是滋味,「幹嘛,突然變得那麼熱心,該不會有啥陰謀吧?」
白小石扮個大鬼臉,「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啊?而且我是要幫土地神,才不是幫你,你的忙我才不屑幫呢──咧!」
雪哉不滿地捲起袖子,「你這個臭小鬼──」
「好好好,兩位別吵了。事情都解決了,該回去了。」福德當和事佬,但還不忘記撫摸白小石的頭,笑道:「那麼,那件事情就麻煩你了。」
白小石綻放出大大的笑容,用力地點頭,「嗯!」
雪哉看這兩人如此和諧的畫面,又覺得不是滋味,好像自己的位置被誰頂替了一樣。
他刻意別過臉去,輕聲一哼。
福德看見了,他也笑著摸摸雪哉的頭,「很乖很乖。」
被像孩子般對待,雪哉的臉頰瞬間一片緋紅。
「誰准你亂摸我的頭!」他拍開福德的手,氣呼呼地跑掉了。
福德卻為此忍俊不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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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將隕歿於地平線的斜陽之下,安靜的二樓走廊末的五年六班教室,有位女孩趴在窗邊座位休息。
她今天是值日生,留下來打掃環境,因為打掃完之後突然覺得很累,所以想說先稍作休息一下再返家,但這麼一趴下來,好幾個小時默默就溜走了。
她睡得很熟,就連窗外飄來一團似鳥的漆黑的迷霧,也渾然不覺。
這團怪影上下打量這女孩之後,便化身為一顆半透明的黑色蛋狀物,輕巧地落在女孩外套連帽上,而這小小的觸動,也喚醒了女孩。
她揉揉惺忪睡眼,當發現窗外暮色將盡,愣了一下。
「糟糕!會挨罵的!」
她匆匆地拿起書包和水壺,離開了教室。
看來,校園還未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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