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頭
2021/08/3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偶爾，夜晚經過十字街頭，我會怔立在紅綠燈桿下。
彷彿看見一伙青春同學，或蹲、或站、或坐，在樹幹旁、在石凳上，逗唱笑鬧著。
夜深，一票人，仍捨不得分開，不想回家。
看著，想著，搖頭笑笑，走吧。
就這樣，好幾次。
那年，大學畢業。 前途：不明，願望：不想，樂觀：不敢，死活：不知。
說真的，就睡吧，天天睡，就醉吧，夜夜醉。
卯起像隻晝伏夜出的蝙蝠，每天倒吊腦袋，顛倒看世界 ~ 早上觀月出，晚上看日昇！
死黨，一天到晚黏在一起超過24小時。
為何？無聊，目的？不詳。
每次吃喝完後，一行人走呀晃的，都會走到十字街頭。
不騙你，台北的十字街頭，超多！
四個方向，多個去處。他要續攤，他不回家，他想看電影，他要逛書店，......
於是，站坐蹲靠，原地想，原地聊，原地逗，......
去哪？問他。大姆指指指。
這不算什麼。因為，不管當晚結局如何，第二天，嗯，了不起第三天，大家又聚在一塊。
三三、四紅、七巧......。五、十、二十…。 划拳，拼酒。 酒酣耳熱，吃飽喝足，走咧，走著，走著，又到了十字街頭。
大學畢業，退伍前後。那許多十字街頭，就是一票同學每天碰面，嬉鬧，趕攤，甚至醉臥，醉嘔，出糗，......的美地。
接下來，出國、深造、移民、就業、外調、返鄉......。
十字街頭成了離別現場，四面八方全是綠燈，攔阻不了好友的告別，如此匆匆？
人生的十字街頭，各人目標已訂，就別攔阻了。 拉也不住，星散而去。
之後，美麗的她，出現在生命之中。約會，碰面，接她送她，定時定點。 xx路和xx街交叉口見， xx路和xx街交叉口Bye。
巧啊！又是十字街頭，地熟悉，人有緣，自我催眠著，自我安慰著。
但，我只在十字街頭對角目迎或目送。目迎她從對角穿過兩個綠燈而來，或目送她從這角穿過兩個綠燈而去。
這角是我的地盤， 那角是她的天地。
有種默契暗存，我過不去，過去就侵犯了她的自由。
兩年後某天，她招手喚我過到對角，我欣喜，我惶惑。 欵！後者是對的。
她笑中帶歉，以後不用再來接送了。
為何？她大姆指指指。
順著望去，一部黑亮賓士車，沒熄火，双閃。 我眼眶矇霧，目送她雀躍上車。
稍回神時，不知已呆站在十字街頭多久。
看不清紅綠燈，我垂淚、垂頭、捶心肝，行屍走肉晃著，周圍充斥喇叭聲，退回了屬於我的角落。
我也坐上一部賓士，還帶司機。
「請刷卡？」
瞎？ 誰啊？
喔， 我一陣臉白，慌亂地在口袋找悠遊卡。
當孩子，當學生，有父母、師長帶著走。 在十字街頭，紅燈停，綠燈走，不可犯了規矩。不小心，犯了錯，走到歧途，迷失方向，總有一隻大手箍緊你髒兮兮的手腕，或拽著你不聽話的耳朵，連拖帶拉，給我走回正路！
出了社會，為家庭，為生活，工作賺錢，管你小命、老命，拚啊！
時鐘上的3、6、9、12整點，像十字街頭。 那卻是個找不到出口的十字街頭。 每天忙，繞著時鐘轉。
犯了錯？業績爛？ 没賺錢？被倒賬？
那你就該死，沒有一隻手會拉你一把，卻有很多手推你兩把。
為了減少心中老徬徨在十字街頭的苦楚，我信神，我拜佛，我求天主。
但，參不透！ 參禪、打坐、氣功，都看，都學。
而善惡、生死、成敗、得失、美醜、黑白，......永遠就杵在十字街頭的南北，東西。
要往叼位去？嘸哉！
老同學陸續回來了。
幾年後，修成好果，成了碩士、博士、教授、總經理、董事長，......
四面八方又亮起綠燈， 全路暢通，大夥又回到這初相聚之地。
有人結婚，有人離婚，有人生子，有人生女。
人生十字街頭，有人走對，有人踏錯，有人走好運，有人走霉運。
一回頭恐又百年身。 無妨，對錯由他，友情依然堅固。
別以為碩士、博士、教授、總經理、董事長就不吃不喝。
反而，豪氣不減，更勝當年。
三三、四紅、七巧......， 五、十、二十......拳照划，酒照拼。 酒酣耳熱，吃飽喝足，歪著頭，斜著身，大著舌，走咧，走，走，又走到了十字街頭。
台北十字街頭的夜晚又熱鬧了，尤其是敦化南路，仁愛路口，沒錯，就是圓環那。
一伙不再年輕的男子，或蹲、或站、或坐，在樹幹旁、石板凳上，依然逗唱笑鬧。夜深，一票人，仍捨不得分開，不想回家。
去哪？問他。大姆指指指。
嘿，不騙你，台北的十字街頭，超多！也，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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