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經濟起飛的年代,工廠棉紗手套的汰換率高,需求量一度是需要專人送達,記得小學2年級課閒時會跟著爸媽在堤防上賣棉紗手套,偶有工廠的人路過,訂好數量請爸爸送,不然就零星一打一打賣,直到傍晚時分。印象中隔壁攤是賣青草茶的阿伯,還有賣遮陽帽及太陽眼鏡的阿姨,我們會相互守望,儘管爸媽各自去送手套,就我留守攤子還是有人照應。記得一打(12雙)60元,把錢收好即可,我總是不斷的觀望遠方,看著入續送貨騎車回來的父母,趕快遞上茶水,頓時又有了安全感。
烈日當頭是午餐時間,許多做工的人騎著野狼125經過,偶而會在堤防上停留,在青草茶阿伯搭的陽傘下,吃個便當喝個涼水。我會盯著他們看,等待著那句:「阿妹仔買一打手套,喔~妳很乖內,還會顧攤子....」我全然知道小孩幫忙會帶來一個果效,或許這同理心會引來大人們交關(台語),將手套賣出就十分有成就感,像幹了件大事一樣,如果賣一綑(10打)會洋洋得意向父母邀功,自小我就想得到認同,對於自己的幫忙十分踏實。
河堤邊看似荒涼,事端卻不少,印象較深刻的是父母親,時常在河堤邊撿到流浪小孩,多半是鄰近工廠走失的孩子,走在許多大車急徐的車道,哭啼狼狽地喊媽媽?整個險象環生。母親一發現會快速跨越車道,將孩子帶來攤上安撫,父親則會到警察局報案,接著就是家長氣急敗壞哭笑不得的認小孩的戲碼。每每回憶到這裡,不免媽媽就要說,妹妹三歲走失的橋段了,一樣是熱心的在車水馬龍間撿小孩,卻撿到了自己的孩子,可能是因為母親的善心贏得老天看顧,她總是感慨又慶幸說著這段往事。
望著空曠荒涼的河堤景色,車子行駛往來會揚起些許塵土,傍晚時分天色像帶著霧濛的黃色濾鏡,在我幼時,這是一種十分寂寥膠著的無奈感,攤子上的等待,像等待著未知,生意淡薄時,那股生計的擔憂,早就落在小小孩的心與理解裡。
所以很早我就學會了叫賣,因為這是在等待中的積極作為,都嚷個兩句會沖淡一些等待的焦躁,這一起頭隨著年紀卻讓我經歷,新年街邊賣伴手禮、傍晚麵包車、西門町擺攤等流動的交易型態。或許我認知的沒有什麼,卻成了我體會人需求的豐盛寶藏。每個場域、人們及交會的故事,在我很小的世界裡早已堆疊成各種樣態供我觀察理解。
最近進入了回溯期,回過頭來看每個歷程,我發現那些存放在身體深處的記憶,就這樣開始解鎖,原來很踏實、很飽滿的自己就在當中,我沒有讓她流走,而是即將整合成為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