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5月4日,一個震驚世界的消息傳出 - 一艘英軍最新型的防空驅逐艦,被一枚法製飛魚反艦飛彈輕易擊沉。這起案例對全世界海軍造成深遠影響,雖然這不是反艦飛彈的第一個實戰戰果,但先前被擊沉的都是毫無自衛能力的民船、小型飛彈快艇或二戰水準老舊軍艦。
飛魚飛彈空射型AM 39於1979年服役,該型飛彈重量只有670公斤,配備165公斤高爆戰鬥部;最大射程70公里,但僅限從30000英呎高空投放時,而正常作戰射程約50公里。在投放後根據先前機載火控設備設定的資料以慣性導引飛行,飛彈高度由無線電高度計設定,正常巡航飛行高度約10米,在平靜海面飛行時可以降低到3米。在接近設定目標前飛魚會啟動X波段主動導引雷達接手飛彈控制,探測距離約10-15公里。
飛魚是英軍較為憂慮的威脅之一,好消息是從法國得到的情報指出阿根廷在法國撤出技術支援以前只有5枚飛彈到貨,更只有1架超級軍旗完成整合飛魚飛彈的戰備測試工作,且還缺乏在阿根廷航母上運作的能力。同時福克蘭島對於阿根廷而言也很遠,雖然英軍知道阿根廷號稱他們有空中加油能力,但他們卻懷疑阿根廷空軍訓練水平是否可在實戰中實現。
而飛魚要面對的最大挑戰是英軍3艘新銳的飛彈驅逐艦42型雪菲爾德級,以及上面裝備的海標槍飛彈系統。雪菲爾德級在以前講述考文垂號戰沉過程的文章已有介紹,這裡就不再贅述。本文的主角雪菲爾德號於1968年11月訂購,1970年6月10日下水,75年2月28日服役。而日後指揮英軍特混艦隊奪回福克蘭島的桑迪.伍德沃德亦曾在1976~78年間指揮過雪菲爾德號。
作為英軍當時最新且數量最多的飛彈驅逐艦,雪菲爾德號自然不可能缺席福克蘭島戰役。4月14日,雪菲爾德號和姊妹艦格拉斯哥號、考文垂號,以及闊劍級巡防艦璀璨號和亞馬遜級巡防艦劍號組成的護衛隊,護送著大力神號和無敵號航母以及稍晚抵達的蘋果葉號(RFA Appleleaf)油輪抵達西經 35° 南 35° 附近的位置。5月1日航母特遣隊進入英國宣布建立的福克蘭島完全禁止區,他們的首要任務是維持這個以島嶼為圓心範圍200海里的禁區。
展現皇家海軍航母戰鬥群雄姿的畫作,中間的是大力神號航母,左側有一艘亞馬遜級,右後方則是42型。
從亞松森島出發的那一刻起,特遣隊就飽受虛警的困擾 - 4月18日0900時剛靠近亞松森島的奧梅達號(RFA Olmeda)油輪報告他發現一個白色潛望鏡,伍德沃德擔心阿根廷派出了潛艦試圖將這場遠征扼殺於港口中,於是倉促下令全部艦艇以反潛編組比原計畫提前2小時出航。而聲納也確實捕捉到一個巨大且快速的訊號,只有兩種東西符合這一特徵:蘇聯有但阿根廷絕對沒有的核動力潛艦,或大白鯨。而反潛巡邏機則回報他發現附近有大群鯨魚活動,看來可以肯定是後者。而這種烏龍將在之後的日子反覆上演,以至於伍德沃德在回憶錄中將鯨魚稱作造物主的錯誤設計。
虛警問題隨著特遣隊逐漸靠近福克蘭島而愈發嚴重,特別是在5月2日征服者號潛艦擊沉阿根廷貝爾格拉諾將軍號巡洋艦之後,英軍原本預期會有報復性攻擊,因此全體密切防備阿根廷報復攻擊。然而英軍始終沒等來愈響的大規模空襲,阿根廷航空打擊始終侷限於靠近福克蘭群島的水域,這讓伍德沃德錯誤的判斷阿根廷並無可靠的遠程奔襲能力,特遣艦隊本隊只要不過度接近福克蘭島就不太可能受到攻擊。
虛警不僅消耗人員精力,還浪費英軍大量干擾絲,雖然這東西看似簡單廉價,但無論儲備還是生產仍不是無限的,單看火箭施放的干擾絲一艘42型驅逐艦只有3輪齊射的量,雖然馬克8主砲亦可發射干擾絲砲彈,但也意味著需要犧牲攜帶其他種類砲彈的空間;而本土儲備也被快速消耗以至於需要加開生產線彌補。
時間推移到5月4日,英國遠征艦隊維持在黃色警戒,該警戒等級意味著可能存在空中威脅。特遣隊待在福克蘭群島東南約40-50海里的位置上。42型驅逐艦和無敵號航母是特遣艦隊僅有的兼具長程搜索與防空能力的軍艦,當然無敵號的地位絕不允許前出。大衛哈特戴克(David Hart Dyke)指揮的考文垂號在北端,中間是保羅荷帝諾特(Paul Hoddinott)指揮的格拉斯哥號,南端是山姆索特(Sam Salt)指揮的雪菲爾德號,3艦在特遣艦隊西面外圍排成一道18英里長的屏障與警戒線。伍德沃德估計這應該足以提供特遣隊4分鐘預警時間。然而當天考文垂號的956型雷達發生故障,雖然沒有退出防禦位置但暫時無法執行搜索任務。
伍德沃德在這條警戒線以東18海里處設置了第二條防線,包含亞馬遜級巡防艦箭頭號(HMS Arrow)和敏捷號(HMS Alacrity)、羅塞級巡防艦亞爾茅斯號(HMS Yarmouth),以及配備老舊的海參艦對空飛彈的郡級飛彈驅逐艦格拉摩根號(HMS Glamorgan)。在這之後是第三道防線 - 或者說肉盾,因為這3艘分別是奧梅達號油輪、資源號(RFA Resource)彈藥補給艦和奧斯汀堡號(RFA Fort Austin)乾貨補給艦。而在輔助艦艇更後方的才是兩艘航母無敵號和做為旗艦的大力神號,他們分別得到一艘配備有海狼飛彈的22型巡防艦保護,璀璨號負責護衛無敵號,闊劍號則保護大力神號。
這一天似乎和先前沒什麼區別,英軍從清晨起就保持高度戒備,多次發出空襲警報,但全都是虛警。一群海鷗、一隻信天翁,甚至那怕是鯨魚的噴水,都可能導致緊繃的雷達操作員誤判,特別是當時的雷達掃完一圈需要時間,即便是兩組毫不相干的接觸訊號也很容易在兩次掃描中被誤判為同一個且軸向對準特遣隊的威脅。
實際上英軍犯了兩個錯誤,首先是雖然法國關於飛魚還未整合的情報正確無誤,但阿根廷空軍憑藉自身的努力解決了餘下4架超級軍旗的飛魚整合工作,只是飛彈數量不允許試射確認可行性。
其次是阿根廷並不是沒有能力更不是嘗試過通過空中加油對英軍特遣隊發動遠程攻擊,5月2日時阿根廷出動2架攜帶飛魚飛彈的超級軍旗,然而空中加油時燃料閥門故障導致油料外洩;雖然阿根廷還準備另外兩架超級軍旗作為替補,但加油機卻報告說他的燃料不夠,因此備用機沒有起飛。隔日海王星巡邏機回報他和英軍特遣隊取得接觸,2架超級軍旗已經在飛行跑道上待命準備起飛;然而這次任務甚至在超級軍旗起飛前就被放棄了,因為無法及時協調到加油機。
5月4日0507分,阿根廷的P-112號P-2海王星式反潛機起飛進行搜索英軍的任務。0710時他探測到一個中型目標的存在,通過對電磁訊號的分析讓P-112號確認對方是一艘42型驅逐艦。然而由於阿根廷超級軍旗的攻擊需要調度加油機進行嚴密的配合,因此打擊的發動尚需時間,指揮部命令P-112號盡可能維持在安全距離外保持對目標的追蹤。P-112號在最遠距離上佯裝搜索先前貝爾格拉諾將軍號沉沒後的生還者,並持續追蹤直到0843時因雷達故障失去接觸。0945時,奧古斯托·貝達卡拉茨(Augusto Bedacarratz)中校駕駛的3-A-202號和阿曼多·馬約拉中尉(Armando Mayora)駕駛的3-A-203號超級軍旗從里奧格蘭德基地起飛,兩機各攜帶一枚飛魚飛彈。
1005時,超級軍旗順利地和大力神式加油機會合加油。1030時,海王星機組終於修復了雷達並在52°33' S 57 ° 40'W探測到目標,一共有4個訊號,其中1個略小於其他3個,座標很快被傳遞給超級軍旗。這是阿根廷海王星巡邏機的最後一次出勤,在著陸後被判定設備的損壞已經無法修復,不過至少他最後一次任務完成的很不錯。
P-2巡邏機的退場在之後對阿根廷定位和攻擊英軍特遣艦隊的能力造成很大影響
超級軍旗離指定座標還有130海里時,雷達警報器警告他們探測到42型驅逐艦的雷達訊號,於是兩機立刻降低到100英尺處獲得地球曲率的掩護,直到1055時接近到離指定座標還有50英里時,兩機爬升到2000英呎高度並開啟雷達搜索目標,3秒後立即關閉並降低高度。第一次嘗試沒有結果,直到離指定座標還有30海里時他們再度爬升 - 這次雷達螢幕有了東西。30海里對於飛魚飛彈來說太遠,但至少說明他們沒找錯方向,於是兩機降低高度後繼續把距離拉近到20海里以內。
貝達卡拉茨的雷達探測到一個右側的較大訊號和左側的較小訊號,而馬約拉則只探測到位於右側的較大訊號。由於不清楚他們看到的到底是什麼,因此只能猜測是1艘航母和2艘護衛艦艇,兩機持續接近到離訊號只有20海里的距離,並在1104時發射兩枚飛彈。
超級軍旗的飛行員無暇確認戰果,他們必須趕在海鷂反應過來前遠離。直到隔天他們才知道以消耗2/5的飛魚飛彈為代價所締造的成果。
在空中,英軍有4架負責戰鬥空中巡邏(CAP)的海鷂,其中2架在收到格拉斯哥號警報後往西飛行搜索目標,但他們什麼都沒找到 - 考慮到藍雌狐雷達較貧弱的性能,這並不意外;隨後2機召回原先位置,警報被判定為誤報且艦隊戰備狀態沒有升級到紅色警戒(意即有可確認空中威脅存在)。
另外2架奉命前往特遣隊西南約120英里處搜索阿根廷水面艦艇動向,所以也無法立即做出反應。事實上這兩架原本可以利用雷達在20英里外搜索後直接回到原先巡邏位置,然而伍德沃德作為一名潛艦軍官,他對航空方面了解有限,因此傾向接受航空單位出身軍官的建議;而他的建議來自大力神號艦長林·米德爾頓 (Lyn Middleton),米德爾頓對海鷂的藍狐雷達的評估建議又來自800中隊 - 由於藍狐雷達確實充斥問題,下視能力和濾波能力極為糟糕,自動化程度低落,有效搜索範圍極小,直接導致該中隊對這種雷達毫無信心。雖然藍狐雷達實際上沒有糟糕到連軍艦都難以可靠搜索,但作戰單位對該雷達的疑慮仍毫不意外的被傳達給伍德沃德,因此他並不放心讓海鷂在較遠的距離外僅憑雷達搜索。
海鷂式戰鬥機與配備的藍狐雷達,可以看出雷達的尺寸極小,號稱可以探測到40海里外轟炸機大小目標。
疲憊與麻木的心態可能是普遍的,但不是絕對的,在最外圍防空圈中央的格拉斯哥號艦長保羅荷帝諾特就不是如此。他不像其他人對頻繁的警告感到不耐煩和鬆懈。除此之外,他還下令艦員佩戴悶熱的棉質防燃頭罩與手套以減少軍艦中彈後人燒燙傷的風險。
先介紹一下英軍遠程探測和預警威脅的利器:UAA-1電子作戰/支援系統。早在1960年代,ESM作為傳感器的巨大潛力已經得到共識。60年代後期的UA-8/9在1964年鳳凰演習(Exercise Phoenix)對敵機預警距離達到225海里,且可疑訊號中有75%可確認為目標,相較之下雷達發現距離只有140海里。而在1965年Calpurnia演習中,UA-9再度展現偵測到230海里外6架來襲的布萊克本掠奪者攻擊機中的5架的能力,即便是200英尺超低空突防的掠奪者也沒能逃過。在同一場演習中,UA-9也成功18個可疑潛艦接觸(來自潛艦雷達)中的13個。不過在演習中現有ESM設備也暴露了缺陷,由於缺乏自動化訊號處理功能,ESM設備在有較多類似訊號的電磁環境中很難有效識別分析。
為了解決UA系列的缺陷,UAA-1型應運而生。該設備可以截收前一代設備不能探測的頻率捷變與脈衝多普勒訊號,也首次具備可記錄200種電子訊號特徵的資料庫,可以自動分析識別截收的電子訊號類型,並在識別出6個以上符合存儲訊號特徵時自動發出警告。更高的自動化程度讓UAA-1所需操作員只需1人(先前UA系列為2人),數據可直接傳輸到新一代自動化作戰系統ADAWS或CAAIS內,且設備全重只有UA-8/9的4/1,體積則是1/3,模塊化的設計也允許快速擴展設計之初沒涵蓋的頻率應對新的威脅。
然而這項利器有兩個問題:首先是英軍發現SCOT衛星通訊運作頻段經常導致UAA 1誤判為X波段火控雷達訊號進而發出虛警,荷帝諾特因此下令格拉斯哥號不得在有空襲風險的白天使用SCOT,以利於保持最完美的警戒狀態。最後是英軍還發現即便有UAA-1理論上可以有效識別訊號類型,但由於超級軍旗和幻象3型雷達訊號在同樣的頻段運作,僅在脈衝頻率上有相當小的差異,UAA-1仍很難進行區分,這導致參戰的頭幾天英軍多次將來襲的幻象3誤判為超級軍旗。
格拉斯哥號在1056時探測到了第一個可疑訊號,荷帝諾特、前進作戰官通過空情顯示器審核並確認雷達操作員的警報。此時目標距離45海里,保持無線電靜默。格拉斯哥號的AAWO尼克哈特雅德(Nick Hawkyard)立即通告艦橋開始戰備部屬,隨後立即用UHF和HF頻段無線電警告特遣隊,特別是無敵號上的艦隊防空指揮官,同時用Link 10資訓鏈分享所有艦艇雷達顯示圖像。很快的第二個訊號出現了,電戰督導官覆核並確認第二個目標的存在,距離只有38英里,速度450節。
哈特雅德立即做出結論,考慮到發現距離較近,來者必然是兩架低空躲避雷達搜索的超級軍旗,而他們剛爬升並搜索目標準備發動攻擊,這才被探測到。他立即下令發射干擾絲,並再度警告特遣隊敵機來襲,並強調他們探測到龍舌蘭火控雷達訊號。無敵號表示接收 - 但就這樣,他們仍認為這和過去幾天一樣是個虛警。
在目標不斷接近時,格拉斯哥號仍在拼命嘗試說服無敵號,但毫無成效,無敵號的艦隊防空作戰指揮官甚至不願使用干擾絲。很快的,UAA-1截獲到龍舌蘭雷達的鎖定訊號 - 飛彈已經發射。眼見他們即將遭到攻擊,格拉斯哥號只好立即移動到干擾絲保護範圍內。由於干擾絲會隨風飄散,因此格拉斯哥號需要將船速調整到相對風速為零且航向與風向角一致的情況才能保證掩護效果。
格拉斯哥號已經探測不到超級軍旗了,但有兩個很小的訊號,小到雷達只能間歇性的捕捉到。格拉斯哥號反覆嘗試鎖定這兩個目標,但42型的雷達當初設計用於追蹤和鎖定蘇聯大型轟炸機與飛行高度更高體積更大的重型反艦飛彈,也沒有移動目標指示能力,根本無法排除海浪雜波干擾鎖定體積小巧且掠海高度只有5米的飛魚飛彈。
雖然無敵號無視了警訊,但至少警訊已經傳達出去。考文垂號艦長也在作戰室監控並立即收到警報,但他們的雷達還沒恢復功能,因此只能發射干擾絲自保。亞爾茅斯號倒也完成了作戰準備,然而作為一艘老舊的羅賽級巡防艦,它也沒有能在這個距離上提供任何幫助的武器系統。
讓格拉斯哥號最為疑惑的是,雪菲爾德號到底在幹什麼?
而在雪菲爾德號這頭,艦長索特並不是很擔心飛魚飛彈的威脅,相較之下他更擔心潛艦,特遣艦隊所在海域相當適合潛艦運作,而阿根廷又擁有性能一流的209型潛艦。雪菲爾德號使用泰恩式巡航燃氣輪機以12節速度移動,而衝刺用的奧林帕斯式燃氣輪機則保持2分鐘啟動狀態。
索特在0945時最後一次進入作戰室了解當前狀態後,返回了臥室休息。作戰室本應有防空作戰軍官(AAWO)尼克·巴托 (Nick Batho)和他的8人小組,但巴托當時去沖咖啡,他的小組中助理和其中一名目標指示操作員正在休息,航空圖像報告員雖仍在作戰室但不在他的控制台前,因此當時作戰室正常執勤中的防空作戰人員僅剩5人。
當兩架超級軍旗在1001時30秒轉向對準15海里外的雪菲爾德號時,雪菲爾德號正在使用衛星通訊設備 - 由於高估了衛星通訊的抗干擾、低電磁訊號洩漏風險與保密效果,英國皇家海軍在福克蘭戰爭期間有過度依賴的傾向,同時為了正常使用衛星通訊,他們關閉了UAA-1,所以根本接收不到龍舌蘭雷達訊號,也不知道死神的鐮刀正往他們脖子上靠。同時雪菲爾德號疑似也沒有接收到格拉斯哥號的警告,以及資訊鏈分享的資料。
被動截收無效,那雷達呢?在較早期的資料,包括資深皇家海軍學者大衛.布朗在內,大多指出雪菲爾德號並未在中彈前發現任何警示,亦有說法指出雷達因SCOT通訊的干擾而被關閉。然而進入21世紀後當時經歷人士與解密文件後披露了更多細節,
1001時40秒左右,艦上語音設備才通知尼克·巴托回到作戰室。他不認為這是超級軍旗的訊號,或許又是幻象3型引發的虛警,不過還是起身返回作戰室。正式報告認為他在1002時10秒左右回到作戰室,但也有目擊者回憶認為他是在飛彈命中的5-10秒後才到。
1001時45秒時,雪菲爾德號飛彈/火炮指揮官亞當森(Adamson)下達預備命令,海標槍、馬克8主砲與909型火控雷達操作員就位,然而由於使用不必要的完整準備程序,909型雷達並未鎖定住超級軍旗。雖然在飛彈命中前SCOT通訊被關閉,UAA-1被重啟並截獲到飛魚飛彈導引頭的訊號 - 但已經太晚了。
巴托宣稱他在回到作戰室後被告知909型雷達正在追蹤一個模糊且類別未知的目標,而巴托不確定不是敵人,且也不認為會是飛魚飛彈,所以沒有下令使用干擾絲。但也有其他官兵宣稱他沒有在飛彈命中前回到作戰室,在場官兵無人有權限自行發射干擾絲或採取進一步應對措施。無論誰的說法是正確的,一個事實是可以確定的:雪菲爾德號作戰室留守人員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應對威脅的標準反制措施,沒有呼叫艦橋調整航向減少面對飛彈的RCS剩餘人員也沒被召喚到戰備位置上,更沒有發射干擾絲。
1002時15秒左右,在艦橋上,值班軍官彼得.沃波爾(Peter Walpole)看到一個拖著尾煙的東西正朝雪菲爾德號飛來 - 這來自飛魚飛彈的助推器,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知道他們什麼都來不及做。沃波爾趕緊向作戰室怒吼:[找掩護],然後嘗試啟動全艦警報廣播 - 但他沒時間抵達啟動位置。
1003時左右,一枚飛魚飛彈命中右舷2號甲板以上,廚房與前方輔助機艙和前輪機艙之間的位置上。第二枚飛魚繼續飛行並被大約20英里以東的亞爾茅斯號目擊,但最後未鎖定任何目標墜海。
在雪菲爾德號中彈後一段時間裡,許多人仍未明白他們遭到什麼武器的攻擊,且因為飛魚飛行高度過低而被一部分目擊者誤判為魚雷航行軌跡,更離譜的是無敵號的AAWC在雪菲爾德號中彈後長達12分鐘的時間裡都不知道這件事。第一個意識到雪菲爾德號有麻煩的是考文垂號,在飛魚飛彈命中當下,雪菲爾德號的作戰室正和考文垂號進行聯繫,突然間雪菲爾德號的聲音消失了,隨後是一聲悲鳴:[我們被擊中了!]。隨後即便是距離最遠的考文垂號也能從艦上看到地平線上升起的濃煙。
一架原先在附近執行反潛任務的海王直升機第一時間發現雪菲爾德號的異狀,並前來確認是不是遭受魚雷攻擊;但驚慌失措的艦員在濃煙與烈焰導致的混亂與視線遮蔽中聽到直升機接近的聲音,於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操作著20毫米機炮和輕機槍胡亂開火,迫使海王進行迴避機動。不久後雪菲爾德號的飛行指揮官意識到這是友軍並趕緊下令停火,所幸並沒有造成實質傷害。
這枚飛魚打出了一個15英尺x4英尺的破口,並造成輕微但大範圍的沖擊損壞,除一台以外的發電機全部癱瘓。從受害部位艙門與階梯彎曲程度來看這枚飛魚有可能沒有引爆,雖然官方報告仍認為已經引爆,但該結論尚有爭議。
戰鬥部的破壞很可能沒有造成最大的損害,不過這枚飛魚只飛行了44公里,在命中時仍在運作的火箭發動機將剩餘本可支持飛魚飛行剩下約26公里的燃料點燃並噴灑在船體內部,前輪機和輔助輪機艙的柴油油箱在破裂並被引燃後又惡化了煙霧和火勢,加上戰備狀態不高,所有水密門都沒有關閉。濃煙迅速蔓延到艦橋,隨後是機械控制室、主通訊室、作戰室,最後是整個前部上層建築,這些對於損管和作戰至關重要的艙室人員都被迫撤離。
在作戰室下方的電腦機房,武器工程軍官約翰.伍德黑德(John Woodhead)和4名高級軍官決定留守崗位,伍德黑德一度進入作戰室指揮損管,並在作戰室疏散後回到電腦機房,無視正往他們蔓延的濃煙搶救和恢復殘餘的設備和機能。他們成功重啟了作戰系統,但5人最後卻困於崗位上被濃煙嗆死。
由於消防水管破裂且4個消防泵中有3個在衝擊中癱瘓(其中1個重啟成功),而通風系統也在衝擊中癱瘓了,雪菲爾德號艦艏損管人員無法撲滅火勢也無法抵達配電中心重啟通風系統,只能設置邊界遏制火勢和煙霧的蔓延,雖然憑藉防毒面具他們勉強堅持下來,但仍有多人因缺氧倒下,至少一人窒息死亡。艦尾的狀況則好得多,箭頭號巡防艦靠近雪菲爾德號左舷,而損管小組將通風管接到箭頭號提供的燃氣渦輪泵將其作為泵將濃煙抽出,同時設置了舷外抽水馬達抽取海水遏制住火勢。雖然損管人員也嘗試在艦艏設置燃氣渦輪泵,但蒐集到的5台泵中只有1台正常運作。
而亞爾茅斯號巡防艦則靠近雪菲爾德號右舷嘗試提供和箭頭號一樣的幫助,然而聲納卻不斷接收到詭異的訊號,加上先前誤認為魚雷攻擊的錯誤報告,導致亞爾茅斯號和前來支援的海王直升機疲於奔命。亞爾茅斯號9度因未收到疑似魚雷發射的警告而遠離雪菲爾德號,並2度發射反潛迫砲。而在亞爾茅斯號提供搶救時,又因為位置正好是迎風面,加上湧浪的影響,亞爾茅斯號始終無法和雪菲爾德號保持平行對接。
亞爾茅斯號和雪菲爾德號,靠近救援對技術、氣候要求極高且具備極大風險,不僅有碰撞可能,歷史上亦有救援對象殉爆導致救援者連帶受到重創的案例。
經歷4小時的艱難搶救,最後一台發電機也壞了,索特判斷火勢和煙霧已經無法阻擋,繼續執行損管只是讓更多人在濃煙中缺氧倒下突增傷亡;同時伍德沃德也擔心海標槍飛彈彈艙殉爆,屆時可能連就近支援的軍艦和直升機都遭受重創,再說雪菲爾德號傷勢已經重到不值得繼續搶救了。1350時40秒,索特下令棄艦,一部分人員直接跳躍到緊挨著雪菲爾德號的箭頭號上,剩下的則乘坐橡皮艇疏散到亞爾茅斯號
2名軍官和18名士兵死亡,另有26人受傷。雖然雪菲爾德號被放棄,無人去控制火勢,但接下來3天雪菲爾德號也只是被大火焚燒著 - 雪菲爾德號並不是鋁合金材質而是鋼製的,火勢無法熔解艦體。期間英軍數次組織人員乘坐直升機冒險登艦搶救可用物資,包含救援時從其他軍艦搜括的消防設備。
火勢熄滅後的雪菲爾德號,儘管艦體結構完整但設備已經基本損毀殆盡。
5月9日上午,亞爾茅斯號拖曳著雪菲爾德號嘗試拖到遠離阿根廷空軍作戰範圍的禁制區外。這項努力在風平浪靜9日還頗有進展,但9日晚間天候海況迅速惡化,飛魚炸出的破口離吃水線也只有3英尺,湧浪將海水不斷打入破口中,僅憑功率不足的舷外抽水泵無法抵銷進水,在5月10日0300時,雪菲爾德號翻覆沉沒。
從作戰過程可以看出雪菲爾德號的損失不是海標系統存在缺陷,幾乎就只是因為懈怠而已,不過懈怠是個重大但勉強算是情有可原的錯誤,畢竟有先前頻繁的虛警帶來精神上的折磨以及物資上的實際消耗,無敵號表現惡劣的防空作戰指揮官也表明這種疲乏並不是只出現在雪菲爾德號上。也因此就更不難理解為何格拉斯哥號的表現獲得伍德沃德高度肯定,作戰室紀錄影像還被迅速分發給各艦作為模範與參考。
雪菲爾德號的損失震驚世界,但只是英國在這場血戰的血腥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