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爪、倒爪、轉爪──出貨!
「挖糙,小傑你太屌了吧,這麼難夾的娃娃你用三十塊就出貨了。」一名胖嘟嘟的男孩拍著一名叫小傑的男孩說道。
小傑一臉得意,手心還揉著兩枚十元硬幣,「簡單啦!」他從機檯底下取出一個絨毛娃娃,得意洋洋地塞進書包後走出店門。
說到小傑,這間店裡的檯主沒人不認識他──一個精通各種夾娃娃技巧的國小六年級生,只要被他看上,花不到一百元就被他手到擒來。可大家不知道的是,他的錢是跟同學勒索來的;他會沉迷於夾娃娃,則是因為──
「幹恁娘!衰查某,看了就北送!」
他才站在門口,就聽見令人懼怕的沙啞男人聲──爸爸又喝酒打媽媽了。客廳地板上是一塊塊青綠色的啤酒瓶碎片,刺鼻的黃色液體潑灑一地。小傑不想被爸媽看到,便站在原地捏緊了拳頭,不敢動彈。
小傑在心裡默念著:「沒事的……爸爸喝了酒才會這樣,等下他就會進房間睡覺了。」
不久傳來一道甩門聲,他總算鬆了口氣。媽媽注意到小傑站在門口,兩人對視了數秒,小傑看著媽媽凌亂的頭髮、衣衫不整而狼狽不堪,爸爸定是又因為賭博輸了、喝了點酒後把氣都出在媽媽身上。
「小傑,餓了嗎?晚飯在餐桌上──」
「免啦!」他打斷媽媽氣若游絲的聲音,他厭惡看到媽媽這副模樣,比起難過,更多的是憤怒,便三步併兩步走進房間裡把自己關起來。
小傑的父親靠著在工地打零工賺錢,母親因為沒有一技之長,到處接短期女工的活兒,家中經濟狀況始終不好,從父親染上酒癮和賭博後更是每況愈下,再加上爸爸還有暴力傾向,三不五時就對媽媽施暴。
處在這種環境長大的小傑開始對班上同學施暴、勒索,而他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去夾娃娃發洩。
這天半夜,他實在太餓了,便悄悄打開房門、從媽媽的錢包裡抓了一把零錢溜出家門。
小傑從便利商店買了一支熱狗邊走邊吃,經過那間他常去的夾娃娃機店時,想也不想便走了進去。
半夜的夾娃娃機店裡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讓小傑很快的注意到店裡面最角落竟然多了一台沒看過的機檯。那機檯看起來很新,被炫亮的燈泡裝飾著,玻璃上還寫著「史上最難夾!等你來挑戰!」等挑釁字眼,他很快地被吸引了過去。
「什麼啊,一根根的……」等他看清楚這台娃娃機裏頭的娃娃時,忍不住倒抽了口氣──那是一根根用矽膠做成的手指頭,做得相當擬真,讓小傑打了寒顫。
「難怪說史上最難夾,這麼細的東西。」他揉了揉鼻子,覺得很有挑戰性,想也不想便投了十元硬幣進去。
花了一百多元之後,小傑終於夾到一根手指頭,興奮地拍手叫好。
「也還好嘛,害我很期待呢。」他轉了轉那根矽膠手指頭,覺得無趣,便扔進店裡的垃圾桶。
隔天放學,他帶著不安的心情推開家門,沒聽到爸爸的咆哮聲,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哀嚎跟埋怨。
他走進爸媽的臥室,看到手上包著白色的紗布、躺在床上的爸爸,臉糾結成一團。
「幹,老子是倒了什麼霉!」
在一旁的媽媽這才跟小傑解釋,爸爸今天在工地操作機器的時候,一個不慎把手指切斷了。
他先是震驚,接著又有點竊喜,因為媽媽說爸爸這幾天需要好好休養,勢必不會出去賭博,也不能碰酒了!
但這樣的和平日子很快的又被打破。畢竟只是一隻手指頭受傷,很快的爸爸又出門做工、賭博。
少了一根手指的爸爸變得更暴躁,這次發起酒瘋來幾乎要把家裡屋頂給掀了。
「操!每天只會哭!蕭查某──」
清脆的巴掌聲和酒瓶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站在門口的小傑瑟瑟發抖,但這次他沒有這麼好運,爸爸馬上注意到他的存在。
「你那什麼眼神?嗄?想造反嗎?讓你搞清楚誰是你老子──」爸爸布滿血絲的雙眼瞪著他,手一抬就要往他臉上揮去。
小傑嚇得閉上眼睛,下一刻卻聽到媽媽為了保護他、衝過來被爸爸一拳揮倒在地的聲響。
爸爸看似打到手疼了,總算氣消回到房裡呼呼大睡。
小傑躲在房裡哭了好久,在夜深人靜時又溜了出去,想逃開這令人窒息的家,家對他來說根本是地獄,他的腳不自覺地走進了抓娃娃機店。
說也奇怪,他從來沒在白天看過那檯手指頭娃娃機,以至於他的同學都不相信這機檯的存在。可是此時此刻、凌晨一點鐘,他又看到這檯機器出現在店內深處閃閃發亮著。
小傑將手伸進口袋裡把玩著數枚十元硬幣,發現這次機檯裡放的不是手指頭,而是短短胖胖的腳趾頭。
「放這個到底什麼意思啊?」好奇心使然,他還是投了硬幣。這次難度更高,他花了快兩百元,在花掉最後一枚十元硬幣時,總算夾到了娃娃腳趾,而且還夾到一次三根。
「爽啦!」小傑滿足了好勝心之後,把那三根膚色腳趾頭扔進垃圾桶。
但這次他感到不對勁了。
隔天小傑放學回家,看到爸爸坐在客廳裡大聲咒罵,右腳綑上了紗布,拐杖就靠在沙發旁。
「爸爸他今天──」媽媽告訴小傑,爸爸被工地的重機械壓到腳,三根腳趾頭壞死,已經截肢了。
經過這兩次,小傑的心中打了個冷顫,怎麼這麼巧?他昨天半夜才夾到三根腳趾頭!
在他還想不透的時候,爸爸看著妻子和兒子看他的眼神,心中一陣怒火,「恁娘咧!就你們母子倆帶賽恁北!看你們那張衰臉就煩!」男人拿起拐杖又是一陣亂打。
媽媽被拐杖擊中了頭,昏厥在一旁。發了瘋似的爸爸還打不夠,便把目標轉向小傑。
小傑抱著頭被亂棒疾打,一直到他受不了跑出家門、躲在巷子裡的角落縮在路邊,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鼻血。
他恨、恨死這個名為「父親」的惡魔,恨自己為什麼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他一直沒有回家,直到凌晨的到來。
小傑走進那間無人的夾娃娃機店,想也不想便往店內的深處走去,漸漸浮現在眼前的,是那台閃著七彩的燈光、寫滿挑釁字句的娃娃機。
小傑走近一看,這次被放置在娃娃機裡的目標物,是被一顆顆矽膠的娃娃頭顱,他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裡,拿起一枚十元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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